秦寿说到底打死不相信是这样的。
“简律辰都说了,我作。”鱼小满抿一口涩味的红酒,眼眸向下。“对不起,我可能就是作……不作会死。”
秦寿伸手就要越过桌子把鱼小满手臂拽起来,“我不管你作不作,你现在跟我回去,阿辰现在还在疗养,你回去他会原……”
鱼小满扬手把他甩开。“不去了,他恢复得不错,老大你……你多照顾照顾他就好了。”
这么薄情的话居然是从鱼小满这种视简律辰为生命的人嘴里讲出来的,秦寿值得更加震惊和生气:
“鱼小满你真的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阿辰……”
“别和我说!”
鱼小满打断他,晕色的灯光缠绕着她的脖颈,像是阴影的绳索,她偏过头,轻声央求道。“别和我说,秦寿。那和现在的我没关系。”
“鱼小满你气死我了!”秦寿猛地一个橙子砸过来。“我他妈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神经病!**!可恶!”
鱼小满也没躲,砸到她心口上,抵了一下里面的尖锐。
……鱼小满发现秦寿其实还是不会骂人,他现在更精准的表达应该是“恶心,虚伪,犯贱,让人想吐”之类的字眼,要不然不能描述秦寿的神情有多么厌恶和暴走。
他是真的对她很失望,他觉得她知道她的为人的,可鱼小满说他不知道。
秦寿在抓起第二个橙子的时候就被李肃给制住了,李肃掣住他的手,秦寿像个闹场子一样的人在那儿又挣又骂:
“李肃你***放开我!……老子不和你说话,鱼小满我对你很失望!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我不相信,我才不信!……”
“鱼小满你跟我走!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阿辰还在那里,你不回去要遭报应的!……”
“鱼小满你个没良心的!你良心被狗吃了,被狗吃了!”
……
“秦设计师,你冷静点。”李肃压制着他。
好在这是个偏角,没什么多的人留意这边,但是秦寿情绪很激动,大骂不止。
李肃看到鱼小满越发苍白的脸色,看了看四周,已经直接伸手一用力,在暴走的秦寿脖子后砍了一记利落的手刀,然后一言不发地拖着秦寿走了。
鱼小满一动不动坐在桌边,秦寿砸她那个橙子从膝盖滚落到地面了。咕噜几步滚远。
橙子是血橙,砸破了,在晚礼服上一路蜿蜒出一条深色的果渍。
在这边橘色昏沉的灯光里,鱼小满眼神恍惚地举起杯子,拿杯子的手背靠在颊边,哽咽了喉中一口不明的酸涩。
不是说干大事的人,要耐得着寞孤单嘛……她、她一点都不寂寞!
可是感觉孤单。
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
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一仰头喝酒,嘴边和眼角都倏忽滑落了些东西。
她再次不着痕迹地伸出中指,抬手在嘴边眼角轻轻摩挲过去。
秦寿说阿辰他……简律辰怎么了?
她很想听,又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听,简律辰现在任何一种黯然心碎的表情被秦寿描述出来,鱼小满可能都会从这个宴会里跑出去。
鱼小满就盯着眼前的橙子发呆,嘴角上挂着一丝黯然又有些嘲凉的微笑。
那样的笑在灯光下很让人觉得颓美神秘,荒芜又空洞,像是失去某一缕灵魂的画中女人,遥远又木刻。
……明明只是一次小小的离开,可海瑟薇说她走在了最坏的时候。
……
去而复返的李肃神情同样难言地拿过一瓶红酒,立在她身边,笔直而平声问:
“要添上吗?”
鱼小满身子没动,只是勾勾嘴角,垂下她蒲扇一样的睫羽,四指耳侧吊高了酒杯。
只是鱼小满也不会知道,所有逼得跳上天落下地在国外玩得开心秦寿突然之间二话不说跳上飞机,连夜赶回来直奔鱼小满所在地的原因,只是简律辰的一句话。
一句简律辰那样的人从来不会讲的话,秦寿于是知道,肯定出事了。
——某个深夜里,白天里一直沉默又正常,繁忙又端庄的冷漠的简律辰,和秦寿在线上三言两语地聊着聊着,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
他说:
“秦寿,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我离过去的自己很陌生。”
那句话从屏幕上弹出来,一点感情都没有。秦寿却突然之间,像看到了他漆黑着眸子,蜷缩在一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