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茗和云意额上都在冒汗,他们处在不同的情形当中,却都在承受心境的考验。弘茗只见一个一身淡绿鹅裙的女子笑盈盈地站在眼前,弯弯的眉,甜甜的梨涡,她挥手叫他,“弘茗,快把云罗拿来,云音终于开花了。”一颦一笑,熟悉到他闭着眼睛都画得出来,并且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成为奔流不息的想念,缠绕于灵魂深处,从未曾停息。
他几乎小跑着拿来云罗,看她接过来小心地伺弄着那颗开起来星星点点紫白交错的药草,瞧着她将那颗半开的植物轻轻地罩进云罗之中,她的一举一动都是美的,那样的让他动心,他总觉得她长白细嫩的手指不是拨弄在云罗之上,而是一下一下地拨在他的心上。
少年懵懂,美人如斯,他便在卑微的旁观里将生命打下了她的印记,并交由命运之神全权摆布。只不过在这段真实得恍如昨日的回忆中,他没有向从前一般眼里不见他人,而是看到了那个同样拿着药锄对他冷笑的瘦弱身影。
悲凉浮上心头,他如何能不恨,眼前人儿的影像渐渐淡去,再出现已是拉着另一个男子的手,火光之中他们两个惊惶如兔,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人群,望进她深深的眼睛,那里有悲哀、有绝望,唯独没有亲切的信任,忘不了她似乎像微笑一样地对他说,“弘茗,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很好。”他肝胆俱裂,如失魂魄,嘴唇上下动着却仿佛有座大山梗在其中,她不留余地地拔剑而出,没有给他一秒解释的机会,便与那人殉情而亡,当玉山倾倒再难扶的时候,他的嚎哭才发出声音来,“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可是,谁会相信他呢?
她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就像锯子一样割断了她与他的往昔。也割断了他的一切,如今再体会一遍这样的痛苦,他只觉浑身发冷,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有谁知道,这曾是他多年来一直无法克服的梦魇?!
台下弟子之见弘茗真人浑身发抖,好像很冷似的,而此时的云意真人,早已开始不时地说起胡话来,他的手还在空中比划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弘茗看见了那个人,他挤在人群后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众弟子只听弘茗真人忽然大喊,“是你。是你告密,是你将罪名加在我身上!”他的眼睛已经红了,此刻,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理智,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响起,杀了云意,杀了他。杀了他!
台下一片哗然,因为弘茗真人在大吼,“我要杀了你!于……”除了天云门的弟子一脸焦急,其他门派的弟子心中都在窃喜,没想到,有情况啊。没想到素日风范十足的弘茗真人还有这等能够引动心境的仇家?会是谁呢?就在弘茗剩下的话就要喊出口之时,一簇极小的灵力像一颗飞弹一般激射在了他的某处穴位上,于是剩下的话便都吞进了肚子里,诡异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件异常之事。
弘茗的灵台清明了许多。他模模糊糊中想起自己是在高台之上参加阵图试选,这个念头一动,整个人便被蓝色的光芒托着放到了台下。他立刻清醒,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冷汗直冒,又愧又窘,幸好他没喊出云意的名字来,不然今日之后,恐怕自己的脸面在烟云就要丢到底了。他立刻正襟危坐,装作打坐调息,众弟子见弘茗真人又恢复成往日那个颇有威严的真人形象,不由得都微有些失望,真是的,只听了一半算什么事,回头还要打听弘茗真人到底是和哪个姓于的有这么大的愁。
不过很快,他们很快就忘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因为,台上的云意真人已经闹出了比弘茗更大的阵仗。只听他骂道,“姬武楚,别以为你姓姬武就可以拿我寻开心,今天我废了你一身修为就是要让你知道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台下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人会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姬武楚,玉清宫当年筑基弟子中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人狂傲不羁,与玉灵子一明一暗,最是让人头疼,后来不知怎地被人在西川发现,却已经是个根基尽毁,又痴又傻的凡人叫花子,玉清宫虽然抬了他回去救治,但治到如今,脑子还时灵时不灵,更别提修炼了,整个人算是废了。凌虚子、玉灵子和姬武楚三人虽然异姓,却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当时的凌虚子还在筑基期,就已经发下重誓,若是叫他找到暗害姬武楚的贼子,定叫他生死不能,经脉尽毁,受万蚁噬心之苦。
除了玉清宫的弟子咬牙切齿之外,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有一种感觉,这下子,恐怕玩大了。
烈都急急飞身上台,却在半途被风致真人拦了下来,他结丹中期气势尽显,“烈都道友,请听我一言,此阵图只能自己停下来,你若是贸然闯进去,跌落一个境界在所难免,我派光恩师叔就是明证,你可要三思。”烈都闻言果然犹豫,确实听闻天道宗光恩真人一次贸然闯阵后从结丹初期掉到了筑基中期,却不知是不是此阵,但为了云意,冒这么大的险,似乎还不那么值得。
想到这里,他拱手对风致说,“多谢真人提醒!不知可否还有其他法子救我师兄?”风致真人摇摇头,此时银光烈和花计也都早被扔下台来,只有云意一人还在台上坚持,“云意道友或许能闯过这一关也未可知。”烈都心中道,罢了罢了,师兄啊师兄,你造下的杀孽,我也救不了你了,你自己背着吧。
他飞身落回紫谷山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