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地坤,万物有灵,何为仙,何为人?
众生平等,弱肉强食,何为对,何为错?
……
诞于天地,归于混沌,何谓生,何谓死?
缘起缘灭,报应循环,何是果,何是因?
……
猎猎的紫金衫飞舞于狂风之中,戮仙台十丈处,一人显出身形,停下了脚步,此人金冠修眉,不怒自威,且并无坐骑相随,显然是以秘法赶来。
戮仙台上黑云翻滚,巨大无比的云涛漩涡一般汹涌着,煞气森森,越是向前越是惑人灵智。
狭长的眉眼促起,在印堂之处形成深深的纹,已经来不及了吗?
抬眼望天,眼角滴下殷红的液体,凭借仙体的力量已再难进寸步。
云黑如墨,压顶欲摧,风狂如魔,呼号不休,一时三刻便要取人性命,戮仙台千万年来何曾有过这般大的阵仗?
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
掐动真诀,头顶浮现出三朵红莲,须臾间一朵红莲便已放大,在他的头上形成透明的光罩。
做完了这些,再次拂袖前行,不过几步,红莲的花瓣便开始一瓣一瓣地凋谢,片刻就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莲台,这莲台亦逐渐布满裂痕,直至忽然崩碎。然而,另一朵红莲已然悄然浮现于头顶。
他并没有停下,紫金衫飞舞得更响,狂风似要将他吞噬,只有笔直的脊骨独立于狂怒的天地之间。
脚步沉稳平静,心却比脚步更平静。只要一个时辰太清鼎便收功了,或许就可以用一种皆大欢喜的方式解决问题。然而,那终究不是残酷的现实。
仙姿飘逸,步步莲华。
时间过得真快,想起万年前,幼年的自己被池桐仙尊责罚,宁可在云池渊中受云气冰体之苦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池桐仙尊就说过自己的性子委实太倔强了些,总有一天要吃大亏。这些年随性的惯了,即便池桐陨落也未曾想起幼年这段往事,今日不知怎的一并浮上心头。
仙人虽无寿命之虞,却多数应劫陨落,而今看来,自己的大劫或许便于此时来到了。
退一步即是生门,可,终究不能退。即便身死道消,万劫难复亦不能退缩。
事到如今,五百年来的一切功夫都已白费。却更要带累这许多无辜的生灵,到了此时此刻,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
云气已然悄然变化,远远望去,隐现若干巨大的黑色云龙,狂怒地游弋。
伴着红莲的凋零,终于一道灰色的墙壁出现在眼前。
果然用的是八灵龙刑吗?看到这道灰壁,他的心彻底地沉了下来。这道灰壁根本不是墙壁,而是化骨罡风极快旋转组成的风壁,就这么贸然走进去的话,即便他仙人血肉,也要化得一干二净。
八灵龙刑,仙界最厉害的刑罚,一旦开刑,便炼足七七四十九日,直到将受刑之人的神魂也悉数焚尽,是永生永世也不得翻身的绝杀之刑。仙皇与清道、清璇他们竟然用的是此种方式,自己早该想到的不是么?只有这样的绝杀之刑才能彻底了却这段因果,把一切痕迹抹杀的干干净净吧。
也好,既然无力回天,便就此结束吧!
没有犹豫,云层中的最后一条刑龙只剩下尾部没有化形,他已经没有时间了,毫不犹豫祭出最后一朵红莲,闭眼长驱而入。
消魂蚀骨的痛感从灵台和ròu_tǐ的每一寸袭来,心神巨震之下一口心血不受抑制地喷出。
长眉微促、面色苍白如纸、唇边一抹殷血,更濡染了胸前紫金的衣衫,脚步有些微颤,身形却依然笔直。
戮仙台上生灵瞪大了眼睛,他们的哀戚和绝望被巨大的惊讶冲淡,是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八灵龙刑的天罚之中?
一瞬间,戮仙台上寂静无声。
最后一朵红莲也碎了吗?他抹掉嘴角的血,看着眼前三百一十九个小家伙,对他们,他熟悉无比。总计三百一十九人,最大的五百零一岁。共两百零四名元婴,七十五名结丹,三十四名筑基和六名炼气。
一个白生生十岁上下的可爱童子忽然跑过来,扑在他的大腿上哭起来,“清霄仙尊,我怕……”
他低下头,看见他团团孩气的脸上充满了恐惧,额上是三生镜的印迹。
这孩子好歹与清道相关,可是清道却……
前尘种种,纷至沓来。
仙人永远没有错么?如果错了便要这般重头来过吗?真的能重头来过吗?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戮仙台上的生灵只见素来喜洁,如今却血污衣衫的无上仙尊甘冒天罚之威闯入戮仙台,虽形容狼狈,却丝毫不减他素日气度。悲者有之,喜者有之,恨者,怨者亦不乏其人。
只见这位仙尊丹唇轻启,清朗却有些萧索的声音响起,
“吾平生甚少憾事,唯你等之故,或悔恨终生。吾尝想,若无当日吾之执着,或亦无今时你等无辜枉死之祸。”他轻咳一声,唇边的血似更艳了些。
“今吾尚存之力勘保十人。你等皆具修为,天罚反噬遇强则强,吾恐力有不逮,如何行事,速速定夺。”
……
不同于戮仙台外的狂风巨力,戮仙台中十分平静,只有天上的刑龙张牙舞爪,一场煌煌天罚蓄势待发,早已不可避免。
……
掐动法决,唇中溢出的是一段晦涩、奥义的禁咒。
以仙人血为媒,骨为引,神魂为耗,竟乾坤挪移之功。
戮仙台上的生灵不会知道,和十个幼童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