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想被那小白脸得知行踪后寻来报仇,所以春娥走后,我也没将她说程素惦念我娘的事情如实禀报我娘。我私以为春娥一个月才回家送一次月例,她在陶坊见不到我们,自然会以为我们已经离开洛阳了,却算漏了小缺那一关。
这日午后,我正坐在小店门外的石坎上看对面街坊的阿黑和阿黄抢骨头,一乘杏黄的香罗软轿便耀目的走进了街巷。
广阳门附近的街巷,都是平民商贩积聚之地,平日里鸡鸣狗吠,比竹溪镇的模样好不了多少。这样的街巷中,除了大户人家的仆从来采买物资,寻常很难得见到这样华丽的轿乘。我便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这轿乘之上,自动忽视了对面阿黑阿黄的争斗,也忽视了跟在轿子旁边的小缺和春娥,心下兀自寻思:这轿子怎么看得有些眼熟呢?
尚在思索之间,那轿子便停在了眼前。直到一身绫罗绸缎打扮的程素掀帘从轿乘中走下,我才看清小缺和春娥也在一旁。
“悦儿,不认得我了?”程素笑道。
我忙忙站起身来,福礼后脆生生道:“姑姑好,春娥姐姐好。”
我娘听得我的声音,搁下账本走了出来,见了程素便是一脸惊讶:“夫人?你怎么来了?”
“听春娥说起你家亲戚就住在她家隔壁的陶坊,我便想着来看看你。到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你竟开了家店子了……”程素一边自来熟的往店子里走,一边亲热的拉起话头。
我娘这时才知道我在陶坊就和春娥见过面了,瞪我一眼道:“你在陶坊里见过春娥姐姐,居然没跟我说起过?”
我只能一脸糊涂道:“啊,我只专注跟着小缺哥哥学制陶,把这事居然忘记了。”
这话说完,我便看见立在门口的小缺眼中一亮。
他或许是平日太无聊了,难得有人肯耐心跟着他学做陶,那日他教得特别认真,把和泥、拉坯、塑形、描花的样样程序都仔细的教了一遍,若不是那天时间太晚,他一定还会让我守着那炙热熏人的火窑子直到陶器成形吧。
正这么想着,小缺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我。
只见他瓷白的掌心上,蹲坐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件,却正是那日我自己捏做的一个惨不忍睹的陶杯,杯沿粗糙,外形丑陋。这么难看,他还真放进窑子里烧制了出来,还偏生这个时辰拿出来,不是故意丢我脸么?
我忙摆摆手道:“我家不缺陶杯,这个,就送给小缺哥哥吧。”
“噗……”一旁的春娥笑起来:“你家不缺,难道小缺家还缺么?”
啊?我怎么就忘记小缺是陶坊做这个的专业人士了呢?我尴尬的伸出手,准备把这个丑陋的杯子收回来处理掉,小缺却收了手,将杯子又揣进了衣袖里。
春娥有些诧异,看看小缺,又看看我,随即她便抬步跟了我娘走进店子里去了。
我便对小缺道:“小缺哥哥,你也进来喝杯水吧。”
小缺抬头望望店门,摇摇头,转身便折回了街巷之中。看他高瘦的身影落寞的消失在转角处,我便有些愧疚:他特意将我做的陶杯烧好送来,我却还不肯收下,定是伤了他的心吧?
走进店子里,我娘正在跟程素讲述她的创业理念。程素听得连连点头:“这想法真真是个好创意!没想到苏家嫂子心思这般活络,比我那研究生意经的大哥还厉害。”
我娘笑道:“夫人说笑了,程家大爷营运皇家温汤,我经营这薄利小店,岂可相提并论?”
程素两指捏着茶杯,浅啜了一口道:“生意经讲的不都是供求关系?这点是一脉相通的。我大哥那生意,也不过是仗着好山好水祖辈庇佑,苏家嫂子这生意却真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好创意……”
看这场景,两人竟比在侯府里主仆式的雇佣关系更显得和谐亲热。这时,我便依稀觉得:两个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程素和我娘聊得这般亲热,春娥则在店子里好奇翻看各种婚庆用的小物件。
我待在我娘身旁有些无聊,正琢磨拎了水壶去给门外的几个轿夫倒杯茶,顺便看看阿黑阿黄的战斗结果,便听程素提到了我的名字。
“其实,我今儿来这一趟,最主要还是为着悦儿。”程素搁下手里的茶杯,抬手摸摸我的头,一脸慈爱道:“上次在汝州,我便说起过那窦家学堂的事情。你们娘俩在洛阳定居了,悦儿这年纪也不小了,总归是要寻个学堂吧。”
见我娘没吭声,程素便又道:“我知道你开这店子需要人手,但也不能耽误了孩子。悦儿这般灵秀,去那学堂呆上几年,那行止礼仪却又是不一样的。别的不说,以后选亲事那也是要高出别人一些……”
我望着程素,不知道这进学堂和选亲事有什么关系。却见我娘皱着眉连连点头:“悦儿就是太跳脱了些,让她懂些礼仪淑静一点,倒是好事。”
我很有礼貌的啊,每次见了大人,我娘没提醒我都会主动问好。我也很淑静,除了和小白脸结下梁子打了一架,平时也就是遇到街上有人打架时喊个“加油”而已。
我还在心里辩驳着,程素便道:“那就说好了,明日一早我来这里接她,上学用的物件你都不必准备,明珠原来的屋子里都有。”
“这却怎么好,给府上添麻烦了。”我娘像是很怕欠下什么似的。
“这么说就见外了。母亲早说了悦儿是她孙女儿,悦儿也叫我一声‘姑姑’,都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