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你。我怕自己等不到了。”她的手在他掌中,柔若无骨。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道:“可别说这样的话。你且好生将养,过不些日子就好了。”
“好了又有何用……”他叹了口气,望着她,问道,“婉儿,你说我还有希望吗?”
上官婉儿一笑,道:“你把身体养好,就什么都有了。现在这幅样子,有也跟没有一样。你说是吧?”
她这话确实有理。武承嗣也恨自己,空有一腔鸿鹄之志,却摊上这副经不起事的身子。隔了一会儿,他问道:“姑母可曾问起我?”
上官婉儿眸光一转,说道:“神皇陛下自是惦念你的。前些日子不是还送了补品来么?”
武承嗣听到这话,心中一黯,道:“你不用骗我了。这些事自然有尚药局管着,哪用得着劳烦她老人家?想是姑母正享天伦之乐,早已把我这个侄子忘了吧。”
上官婉儿已经受够了他这自怨自艾的唠叨,心下烦得很,却仍旧耐着性子,说道:“你别胡想了,这病就是这么想出来的。早日养好了身体,重回朝堂才是正事,免得狄仁杰那个老匹夫一手遮天。”
“狄仁杰……”武承嗣眼中崩现出恨意,“他现在,得意的很吧。”
他看着她,问道:“婉儿,你还会帮我吗?”
“那是自然。”上官婉儿握着他的手,微微笑着。
武承嗣心头一暖,他竟是错怪了她。这个女子,并非无情之人。
上官婉儿眸光转动,说道:“承嗣,日前我写给你的书信,你可还留着?”
“我都好生收着呢。”他自然知道事关重大,不敢乱放,“为何有此一问?”
上官婉儿双眉微蹙,道:“你收好就成了。”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武承嗣问道。
上官婉儿蹙眉道:“眼下还好。只是,这新太子的韦良娣不是个善茬,我前番帮你夺储的消息恐怕已经走漏,她现在天天盯着我。我想着,那些书信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你若是得了空,趁早烧掉才好。可是眼下看你这身体……”她微微一顿,眸光流转,道,“不妨都交还给我,我去处理掉,也了了一桩心事。”
武承嗣听着她说,心中觉得有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到底是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即使没有那七窍玲珑心,心思也比常人转得快些。他顿了顿,说道:“你既然已被她盯上,我给了你,岂不是更危险?你且放心,我自会将信妥善处置的。”
上官婉儿心中已如火烧一般。她此次出宫并未让人知晓,神皇陛下随时可能传召,因此不能久待。方才陪着他说话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再这么下去可就危险了。
上官婉儿急急说道:“你都病成这样了,总不能交给下人吧?我看你还是给我,才好放心。”
她的手在他掌中,如同一段白绫,微凉。
“放心?”武承嗣冷笑一声,放开她的手,道,“我看,信在我手里,上官婕妤才不能放心吧?”
他原本以为她是为了自己而来,却原来她只是为了以前的书信。那些书信都是过去她记录的神皇陛下的饮食起居,心思喜好,从宫内传给他的。如今太子之位已经旁落,她担心他以此为要挟,因此才来销毁证据。
武承嗣一颗心沉入黑暗之中,怒气上涌,双眸黑亮,紧紧盯着她。
上官婉儿早已无心和他再做纠缠,淡淡说道:“你既然明白,就趁早把信给我。你我二人无冤无仇,从此各不相干。否则,你可别怪我。”
武承嗣咬牙,问道:“你待如何?”
上官婉儿冷冷一笑,道:“武承嗣,你以为你还有成为太子的可能么?我今日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神皇陛下已经下了决心,立子不立侄。太子非李氏莫属。你这十年残害忠良,狄仁杰早已连同朝中大臣上表弹劾你了,神皇陛下也无意保你。你,必死无疑。”
“你胡说!”武承嗣撑起身,喘息着说道,“神皇陛下是我的亲姑母,她怎么可能杀我!”
上官婉儿站起身,道:“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好。你忘了韩国夫人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你的父亲和叔父是怎么死的?神皇陛下的刀,斩的哪一个不是亲人手足?”
武承嗣胸口一窒,剧烈咳嗽起来。
上官婉儿欺身上前,压低声音,说道:“你把信给我,我或许能保你不死。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你。”
武承嗣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太子之位已经无望,我还要这条命做什么?!上官婉儿,你好狠。我就算死,也要拉你陪葬!”
他的笑声在屋内回荡。上官婉儿猛然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床上的男子。
“我看你是疯了。”她咬牙说道。
“咳咳……疯了,我是疯了。洛城之内,哪个人不是疯子?!”武承嗣伏在床沿,大笑着说道。
上官婉儿已经没有时间和他再做周旋。她环视四周,心中暗暗揣度着他究竟会把信藏在哪里。
武承嗣是个极为谨慎的人,重要的密函他一定会放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上官婉儿举目四望,朱璎帷幔,鎏金屏风,桃木大桌……那些信总共十九封,那么厚的一沓,他能藏在哪儿呢?
她目光回转,缓缓地,落在他头下的青瓷莲花枕上。
上官婉儿缓步走近。武承嗣躺在床上,头死死地压着瓷枕。
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