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一路飞奔,直到一处宫室门前方才停下。路上风雪很急,李重俊一直用披风护着杨辰,故而她根本就没看清楚来路,也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眼前朱门灰暗,上方并无牌匾,不知是哪个宫室。李重俊扶着她下了马背,二话不说,牵着她就往里面走去。
大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明显门椽已经很久没有活动过了。院子被厚重的大雪覆盖,看不出哪里是花园,哪里是小路。李重俊再次俯身抱起她,踏着没过脚腕的积雪往宫室内走去。杨辰在他怀中不自在,好在没走几步就到了廊子底下。李重俊放下她,推门走进屋内。
屋子好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儿。正对着门开着四扇大窗,雪光透过窗子映进来,屋内亮堂堂的。他领着她在窗下的高足椅上坐下,转身又出了门。杨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敢动,只能坐在原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李重俊才端着一个炭火盆子走进来,炭火盆上罩着镂空的铁网,上面又支了一层棉脚踏。他把盆子放在她跟前,抬手就来脱她的鞋袜。
杨辰这才知道他要干什么,忙把脚往回缩,急急说道:“郡王殿下使不得。”
“别动。这么冷的天,你穿着湿鞋不生病才怪。”他说着就来抓她的脚。杨辰躲无可躲,两只脚盘在椅子上,说道:“我自己来。”
李重俊这才不动了,从旁边拖了一张高足凳,坐下来看着她。杨辰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开始磨磨蹭蹭地脱鞋。大周朝风气开化,女子出行不必戴帷帽,更因为胡姬赤足舞的流行,女子裸足也不是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杨辰把鞋袜脱下来,妥妥地放在炉子旁边烤着,再将一双已经冻得通红麻木的脚放在脚踏上。暖暖的炭火烤得实在是舒服,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忽然手上一暖,李重俊竟又站在她面前,大手包裹着她冻得发红的小手,细细地暖着。杨辰面色一红,想把手抽出来,却有被他抓了去。她有些恼,抬眼看他,却不见他有丝毫戏谑的神色,反而一张脸阴得发黑:“掖庭令是怎么办事的。钱是没少收,事倒办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他一直在掖庭帮自己打点。杨辰心里尽是感激,低头道:“谢谢郡王殿下。”
“这幅样子还谢我,你这不是存心让我难堪么。”李重俊淡淡说道。
杨辰不禁莞尔,这样的话也唯有他能说得出来。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夏日里的栾华殿,垂花拱门前初相见,他污她为小贼,她反唇相讥。想来他们两个说话也从来都是没上没下,不顾身份的。
“可算是笑了。今日初见你那模样,我还真是担心。”李重俊低头望着她说道。
杨辰一顿,略略偏过头,道:“郡王殿下不是还要去赴宴吗?别耽搁了。”
李重俊仍旧握着她的手,道:“这还没说几句话呢,怎的就赶我走?”
杨辰一笑,道:“我可不敢赶你走。你把我扔在这么个地方,我可怎么回去?”
“你不喜欢这儿么?”他转头,目光缓缓抚过整间屋子,说道,“这里,是我母亲生前的居所。”
关于李重俊的生母,杨辰也有些耳闻,大多是在上阳宫时听李隆基只言片语提起的。李重俊的生母是宫中的一个婢女,在他六岁那年暴毙,宫中皆传言是当时的韦皇后所害。所以李隆基说,李重俊虽然是东宫的人,但和自己是一条心。
生母死后,又逢父亲被废,他也随着父亲流放房州,一走就是这么多年。皇子之中,他的身世着实可怜。杨辰不禁反握了他的手,道:“地方虽好,可也不要常来,伤心事不宜总是重提。”
李重俊听懂了她的意思,微微笑了笑,道:“这宫室废弃许久,最是安静。今日要带你偷闲,这里自然是最好的了。”
废弃许久,哪来的干燥木炭?杨辰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略微想了想,问道:“再有一个月就该过年了。突厥前线有消息吗?”
“你也关心这些事?”他问。
杨辰心头一动,微微笑道:“我记得临淄郡王也去了。好歹见过几次,问问而已。”
李重俊点点头,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只握着她的手不说话。此时杨辰已经暖和过来了,双手被他握在掌中,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她轻轻脱开他,将手放在炉火上拷,低头道:“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重俊这才回过神来,道:“前线传的都是捷报,比不用挂心。”看来李隆基无事。杨辰心中略微松快了些。
李重俊低着头,面色阴沉得奇怪,叹了口气,道,“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他说过一次,眼下不知为何再提。杨辰淡淡道:“父亲犯错,理当子女偿还,奴不觉得委屈。郡王殿下不以奴微贱,仍以昔日之道相待,奴很是感激。”
他眉头紧蹙,喃喃道:“不是你的错,不该你来承受这些……”他顿了顿,说道,“我想照顾你的家人,可惜有心无力。”
“殿下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这种事也不该劳烦殿下的。”杨辰低头说着,眸光一转,道,“我也有日子没见过杨郡主了,不知她可好?”
李重俊神色缓和了些,说道:“仙蕙出嫁后,她性子愈发安静了,整天闷在宫里不出来。以前还有个安乐常去闹上一闹,现在连安乐也嫁出去了,剩下个栾华殿,静得不像话。”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