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两道浓眉绞在一起,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宝剑。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南衙十六卫兵权都尽在他手中。今夜不达目的,他绝不罢休。
忽而远处一片火光,似是有一队人马夜奔而来。袁恕己拧眉望着那光亮之处。火光越来越近,直奔大营,至鹿砦前猛然勒马。马蹄腾腾凿着地面,当先的锦衣男子勒马回缰,正是李隆基。
“临淄郡王。”袁恕己在马上拱手行礼。
“人马都到齐了吗?”李隆基身下战马跃跃欲试,不住地刨着前蹄。
袁恕己扬声说道:“除掌管太初宫的左右监门位和左右千牛卫外,其余十卫上等兵马皆已到齐,听侯殿下吩咐。”
左右金吾卫护驾前往长安。故而不算在十六卫之内。
“好。”李隆基控制胯下战马,扬声道,“左武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
“臣在。”骑兵列中。两位金甲骑士跃马而出。
李隆基扬声道:“命你们带兵连夜入城,接管洛阳。将城门封锁,没有相王和公主的允许不许放出一人。”
“是!”二人跃出营阵,带领两队兵马扬尘而去,达达马蹄直跺得大地都在颤抖。
“其余将士。随我出兵上阳宫!”李隆基坐于战马之上,高举手臂,扬声说道,“驱除武氏,恢复李唐!”
只这一句,众将官气冲霄汉。血灌瞳仁:“驱除武氏!恢复李唐!”
袁恕己握着马缰的手指隐隐泛青,一双眼睛血丝爆裂。一时刻,他已等得太久了。
李隆基调转马头。率先打马向山下而去。身后他的近卫骑兵紧紧相随。袁恕己高扬马鞭,冲出鹿砦,身后八千将士倾巢而出,地动山摇。
兵马行至提象门前,右金吾卫将军崔青云已带领手下三十骑兵控制了主宫门。由于左右金吾卫主力仍随龙舟在洛水之上。上阳宫东西八个偏门尚未在掌握之中。李隆基派了左右骁卫镇守上阳宫其余出口,又命袁恕己带领兵马镇守主路。自己方才带着亲卫骑兵打马往麟趾堂来。
麟趾堂内灯烛明亮。上官婉儿坐在一侧,身后四个健硕的仆妇似是一堵墙,隐隐成合围之势。太平公主高高坐于上首,身体被层层华服包裹着,面容亦被层层胭脂掩盖着。可即便如此,上官婉儿那双深若寒潭的双眸还是能透过那么多的虚张声势捕捉到她眼底一闪即逝的惶然。
“公主打算怎么处置张易之和张昌宗?”
大殿内静到了极处。上官婉儿这一开口,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太平公主侧眸,淡淡道:“两个男宠而已,还用得着费心去想?”
上官婉儿微微叹了口气,道:“看来,公主也无意保他们了。”
太平公主转眸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怎么,婕妤舍不得?”
上官婉儿唇侧一挑,道:“公主说笑了。婉儿是替他们可惜。”
“有何可惜?”太平公主侧目道。
上官婉儿微微低头,说道:“他们是男宠,是被进献来为神皇陛下解闷的。婉儿虽然顶着婕妤的封号,其实和他们没什么分别。主上高兴了,便可万般宠爱;可一旦得不到主上的信任,就会被其如敝履。”
上官婉儿说完,抬眸望了太平公主一眼,道:“在公主的心里,也是信不过我的吧?”
“婉儿姐姐,只能怪你太聪明,让人不得不防。”太平公主微微一笑,道,“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扶助相王登基,你是一大功。”
上官婉儿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太平公主这么说,就证明她还没发现自己和东宫的密谋。
如此说来,今天晚上是太子登基也好,相王登基也罢,不论太平公主和韦良娣谁是最后的赢家,她上官婉儿都是第一功臣。
上官婉儿深深吸了口气,背后的冷汗这才渐渐退下去。好在她这步棋走得稳妥,终于在黑与白之间,走出了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