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北京,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入夜,淅淅沥沥的小雨飘了起来,夜渐深沉,雨水也渐渐如注。
奕宁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庭院里被雨水敲打的竹叶发呆,那竹叶被雨水不停地浇打,好似被强按住了头一般,被雨滴打下去,乘着间隙又顽强地挺起来,奕宁一时间竟然看入了迷。
身后一阵??,一件披风搭在了肩上,不用看便知道是新纳的嫡福晋桂华。
“四阿哥,雨水潮湿,当心窗前站久了受凉!”嫡福晋桂华为奕宁披上披风,又细细拴上系带。
两人正值新婚期间,多少恩爱都嫌不够,奕宁由着她拨弄,却忍不住调笑道,“你自己才要当心些,我这练武的身子岂是这么容易受凉的?”
一想起奕宁结实的身体,桂华脸上一抹娇羞,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这才想起来似的,说道,“是杜先生来了,我正好要给你添衣,便自己来通报了。”
“瞧你,身上淋湿了,可不是你要着凉了,”奕宁温和地劝道,“你先回房去吧,我跟先生议事。”桂华温顺地点点头,福了一福便袅袅婷婷退出去了。
奕宁笑着看她走出去,这才摇摇头,一把扯了披风的系带,随手扔在了椅子上。
嫡福晋桂华,娘家萨克达氏,是静贵妃亲自挑选的!自从生母孝全成皇后去世之后,奕宁便一直由奕欣的生母静贵妃抚养,这嫡福晋的人选自然以她的主意为主,皇上也十分赞成。
对奕宁来说,毕竟不过十五岁,分不出什么好恶,只是桂华有些“缠人”,奕宁现在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个事情,皇上今年春秋已经六十有五了,太子之位却迟迟没有明确的倾向,奕宁排行老四,自然心中是有想法的。
杜受田杜先生在上书房是领衔师傅,说是教授几位皇子,实际上早就坚定地站在奕宁一边,一直为他殚精竭虑、出谋划策。
立太子之事自然是杜受田要为奕宁一心筹划的重中之重,朝中形势已经逐渐明朗,有能力问鼎的无非四阿哥奕宁与六阿哥奕欣。
六阿哥奕欣素有捷才,才华出众,聪明有谋略,而且武艺超群。两人从小一起被静贵妃抚养长大,一起练功,一起做学问,感情十分深厚。奕宁十分了解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明白自己无论才学或是武功,均在奕欣之下。
但是,放在面前的是皇位!岂有拱手相让之理?
想起去年木兰围场打猎一事,奕宁到现在还佩服杜先生的神来之笔,轻而易举地将奕宁的劣势转为优势,竟是无论奕宁能力强弱,总有法子为他在皇上面前加分。
原来去年春天,皇上就有心以狩猎考校两位阿哥,杜先生当时就断定,其实皇上正举棋不定,不知道奕?和奕?哪个更有才干继承大统,所以就准备用打猎观察阿哥、斟酌优劣,确立皇太子人选。
打猎前,杜受田就对四阿哥奕?说:“阿哥论英武,是比不上六阿哥的,阿哥到了木兰围场万万不可开弓放箭,一定要空手而归。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现在正值春天,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正是动物繁育的季节。若是在此时对他们展开杀戮,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当时奕?虽然有些半信半疑,却还是很信赖杜先生,就牢牢记住了他的话。而六阿哥奕欣的先生却叫奕欣尽力发挥,多打猎物。
打猎正式开始了,奕?是意气风发地大显身手,不出意料地满载而归。而奕?却是一箭不发,两手空空。皇上看到两个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是吃惊,便问奕?原因。
奕?便按照杜先生的意思,对皇上说:“皇阿玛,儿臣看到现在正值阳春三月,所有的动物都开始生息繁衍。佛祖以慈悲为怀,如若儿臣在这个繁育的季节将它们一网打尽,太过残忍了。这会是佛祖不愿看到的结果!”
当时奕宁明显感觉到,皇上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脸色十分温和,言语之中颇多嘉许,认为奕宁有王者的仁慈,更有宽大的胸襟。至此以后明显开始对奕宁产生了好感。
经此事以后,奕宁对杜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彻底放下了顾虑,对他的出谋划策几乎言听计从。
“参见四阿哥!”杜先生快步走入屋内,撩起袍角便要参拜,奕宁赶紧一把扶住了,连声说道,“先生勿须多礼!快请入座”
“皇上后日问对之事,敢问四阿哥可有方略了?”杜先生坐定了,这才慢条斯理地问了起来。
皇上最近心忧国事,身体违和,似乎急于确定太子人选,便又出了一个考校两位阿哥的题目,“朕百年之后,如若是你登基,该当如何管理国家?”
奕宁正等着杜先生来讨论这件事情,由于题目太过触目惊心,奕宁已经几夜睡不安稳,知道杜先生特意留出了几天时间让自己思考,此刻是来按卷打分来了,便直言不讳地说道,
“我知道奕欣是要主张学习西学的,倡导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可是如今皇阿玛对洋人十分反感!年初虽然下旨恢复了天主教,却是迫于西方诸国压力,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朝中大臣对洋人西学也极端厌恶颇多诟病!按我的本意,其实是想主张革除弊政,中兴强国!”奕宁情绪激动起来,神色肃然,口中念出了一副对子,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林元抚之高瞻远瞩当世罕有啊!”林元抚即林则徐,前一年刚刚被皇上起复任用,时任陕甘总督。杜受田素知自己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