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祁琰弯腰言道,“齐军已经开始后撤,自从粮草被烧以来,他们斩杀了不少马匹充饥果腹”。
看了一眼达辛,继续说道:“据探子来报,这三日来,他们每天都会饿死不少人,做饭时的行军灶已从原来的七万,差不多少了一半儿了”。
达辛闻言,“哦”了一声,“这么说来,傅长风只剩下不到四万人的兵马?我戒戎可有二十万大军,有意思”,他的声音低沉阴柔,仿若毒蛇吐信,阵阵寒意。
祁琰微微一笑,说道:“不错,主上,正是如此,而且为防止齐军耍诈,暗藏兵力偷袭我军,臣特意命人前去查看。果然在他们营地附近发现了许多尸体,看样子也是刚刚死亡的,冻饿而死”。
达辛闻言,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行军布阵图,傅长风率队西行,正是返回玉秀的路,而且祁琰还发现了尸体,齐军粮草不足,开始斩杀马匹,这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自己心里为何有些不安?
与傅长风对峙半年,他心知那位少年大将军的厉害,绝非轻易低头服软之人,更何况自己趁他失踪发动突袭,烧毁齐军的粮草物资,又杀了不少人,为何他的反应如此蹊跷?
达辛虽出身戒戎王族,却是庶出,其母本是地位低下的婢女,无意中被前任戒戎王看中,一夜fēng_liú的产物。
他的生母诞下他不久后就亡故了,没有雄厚的母族势力,没有兄弟姐妹的相互扶持,年幼的小皇子在森冷可怖的宫廷里,那日子,可想而知。
可谁又曾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婢女之子,素日里放荡不羁,阿谀奉承,装疯卖傻,经常被戒戎权贵当做笑话,却能隐忍二十余年不发,一旦智珠在握,便能一飞冲天,一口气斩杀了五位皇子,逼疯皇后,斩杀生父,更将原本分崩离析的戒戎十五部首领,能收则收,不降则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血腥手段,问鼎王位,成为新一代的戒戎王。
因此,达辛不仅手段狠辣,更是多疑,如今祁琰来路不明,傅长风又行事诡异,他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祁琰仿若看出他心中所想,上前一步说道:“主上,汉人有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臣自知资历尚浅,不足以取信”,看着达辛似笑非笑的目光,深吸口气,继续说道:“臣听闻戒戎有种叫做‘骨醉’的毒药,是王族用来控制死士所用,解药每月发放一次,若超过半个月不曾服食,便犹如万蚁入体,啃噬周身脉络,疼痛难当,就算是铁打的汉子都挨不过”。
达辛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居然连这种王族秘闻都知道,若非‘骨醉’无药可解,他几乎都要怀疑祁琰有什么更深的阴谋了。
正思忖间,听见祁琰说道:“主上,臣愿意服下‘骨醉’,从此效忠,绝无二心”。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忠勇异常,就连素来狡猾奸诈的达辛都为之一叹,看来他所言不虚。
“报,领程官摩达求见”,帐外响起粗壮的声音。
帷幕掀起,烈烈寒风吹了进来,火盆上的红光跃跃跳动,天,可真冷啊。
“王,在下一路跟随齐军,发现他们冻饿死不少人,剩下的人也都脚下虚浮,摇摇欲坠,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方才回营时遇到阿丘,他说明天还有暴雪”。
看了一旁的祁琰,摩达继续说道:“臣绕道向西,沿途除了山峰外,并无天堑险阻可依,齐军想要设伏几乎不可能,看样子,他们的确是支撑不住,败逃玉秀了”。
摩达是达辛的坚实拥护者,当初正是他一刀将父王最宠爱的丸赱夫人的头剁下,自己才能趁机杀了五皇兄,控制住混乱的局面。
所以他对于达辛而言,不仅是宠臣,也是恩人,比祁琰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所说的话要可信十倍不止,既然摩达也这么说,这件事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看着祁琰将‘骨醉’的药丸吞入腹中,达辛心里最后的一丝怀疑和不安也消失了,他一定要趁齐军落荒而逃的机会,杀它个落花流水,最好一路驰骋,杀到玉秀,活捉齐皇。
只可惜,达辛精明一世,却没想到十之八九终究不是十,有时候正是被忽略的这一小点,便如星星之火,瞬间燎原,最终遭遇他这一生最大的惨败,差点儿连命都丢了,这当然是后话。
狭长的狐狸眼半眯着, 达辛的嘴里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传令三军,今晚丑时造饭,寅时整军出发,将齐军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