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的念宫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的人的念宫,其实是草庐,有的人则是一个高楼。所谓念宫,毕竟只是一个简称,真正拥有一个宫殿当作念宫的,毕竟还是少数。
但是,苏渐有一个宫殿,从这一点上看来,他的天赋高于其他人。
更加奇怪的是,他的念宫与绝谷下方的那座神殿,简直是一模一样。这一点,也只有沈雪朔知道。
苏渐在念宫里刻画,那是十盘棋。苏渐刻下棋刻的时候,就连每一颗棋子的落下顺序,都完全符合他理解的棋道。虽然那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较真,但是苏渐真的很认真。
他很认真地刻画,忘记了时间。
所以,在他的世界外,一群人都在看着他。
沈雪朔望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苏渐,心中忧虑无比。
他毕竟伤势刚好,也是白鹿书院的重要一员。
沈雪朔如是告诉自己,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那只手结了一个法印,停驻在苏渐胸前,令苏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石膏雕像。苏渐的面目凝然,冷峻,仿佛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这是沈雪朔冒险为苏渐抢回来的,如果不是她及时将手臂夺回,就算是苏渐,因为无法将毫无生机的断臂续接。
没有人注意到,沈雪朔对他的关心,还有目光里的隐隐不安。
或者,目光里,还有一丝兴奋。
……
苏渐一坐,便是一天一夜。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苏渐是入定不能自出,但是,他的气息并无紊乱之处,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宁愿进入自己的念宫,也不愿意睁眼看一眼南萱。
南萱的眼睛红肿着,因为她刚刚才哭了一场。苏渐像是死了,又像是活着,只是脸色越来越差,所以南萱没办法认为他只是单纯的冥想。
可是好在,苏渐并没有露出痛苦之色。
突然,楚阔说道:“我想,他在破境。”
这种说法,令人难以相信。
但是,在场的,也只有沈雪朔才看得出,苏渐是在破境。虽然,从没有人破境需要一天一夜,并且,从苏渐的气息观察出,他的破境才刚刚开始。
可是沈雪朔有这样的经验。
她当年破境,晋入无忧境,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
从坐忘巅峰到无忧境,便有如将一切从头再来,也如同进入一个新的层次,宛若新生。
新生,往往需要时间来孕育。
苏渐的肤色苍白,在沈雪朔看来,着实有一些不正常。但是,每一个无忧境的破境状态都不一样。据护法的那人告诉自己,她破境入无忧的时候,嘴角微笑,彷如在梦境中。
一种风景,便有可能代表一个能力。
他的状态的确奇怪,但是沈雪朔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他一定能破境成功!
…………
苏渐并没有想着破境的事情。
严格说来,从坐忘到无忧,才叫破境。苏渐自认为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在加强自己。从坐忘中境,到坐忘巅峰,苏渐认为那算不上破境。
所以他悠然自得,并不知时日过。
他已经刻到了第三个棋盘,石屑簌簌落下,在墙面上现出第三局的布局阶段。
苏渐的精神,全都集中在那棋盘上,冷静专注。
刻这些棋盘,苏渐感到很吃力。当他刻第一张棋刻的时候,他就明白,这终究是意见耗体力的事情。
然而,这个地方吸收了再多的元气,也没有办法让苏渐将那些棋谱一挥而就。
苏渐只能老老实实地刻画。
他不记得自己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可是,当他刻下第七盘棋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些疲惫了。
可是,如果不刻完,这些修复好的经脉便会再一次错乱。
…………
第五天。
沈雪朔的表情已经不再是那样淡然自若,甚至,她也有些搞不清楚,苏渐到底是在破境,还是慢慢死去。
虽然对方的身上,有那种很熟悉的波动,让沈雪朔明白,苏渐不过是陷入了一场出不来的噩梦。
这个噩梦,沈雪朔也经历过。
那个时候,她在念宫边,那个草庐边,看见了自己的姐姐。
沈雪荨,那个温婉如玉的女子,那个美丽的女子,那个温慧的女子。
和沈雪朔截然不同的女子。
在念宫边,在自己的世界里,沈雪朔不知道那个姐姐的灵魂,还是什么,或者只是自己的臆想。
总之,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待了三天三夜,只是为了多和姐姐说几句话。
但是,姐姐,还是走了。
所以她恨苏家,恨苏焕,就连苏焕的儿子们,也恨之入骨。如果不是苏焕,姐姐就不会死。
可是,姐姐在念宫里,并没有什么怨恨。她和以前一样,喜欢看着自己笑,揉自己的头。在别人眼里,她是一个天才,一个神童,一个道法精深的修行者。
可是在雪荨的面前,她就是雪朔而已。
梦做的再久,也是要破灭的。
“苏渐,你给我醒来!”
她在心中呐喊着。
她不知道苏渐梦见了什么,可是,如果不能越过那道心障,不跨过那道鸿沟,她就不可能晋入无忧境。
他也不可能醒过来。
…………
苏渐看着棋盘,然后本着完美主义的态度,刻下最后一枚棋子。
那枚棋子圆润,绝不似第一张棋刻的粗制滥造。
苏渐满意地拍拍手,拭去衣服上的石屑。
一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