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主帅帐篷里灯火通明,一排一排的防风铜灯在西北烈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帐篷内人影走动,光影闪动,映得帐外侍立的兵士们甲衣鳞片闪着冷冽的寒光。
杨熠不修边幅,身上只穿着一件半旧的灰布长袍,臂膀处有缝上的补丁痕迹。他的发髻随意挽着只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几缕乌发撒乱在额头前。他大概是好久都没有修剃胡须了,下颚长着络腮胡子显得成熟又稳重,一双清冽黑亮的眼眸散发着精明深邃之光。
此刻,杨熠正与几名大将在讨论战事,他们围着一张宽大的地形图指指点点,不时争论些什么,争辩得面红耳赤。
夜色沉沉,乌云遮月!
帐篷外间的路上,宫女金玔提着一盏橘红的八角灯笼在前边引路,皇后慕容君梧轻移莲步缓缓而来,她云鬓高束,步履轻盈,湖蓝色绸裙裾随风舒卷摇曳溲。
金玔小心翼翼地言道:“娘娘,仔细您脚下的小石子。”
帐篷外守卫的兵士们,远远瞧见有一盏灯笼慢慢靠近这边,他们的神情立刻警肃起来,不由攥紧手中的兵器,待看清楚来人是慕容皇后,立刻躬身行礼。
慕容皇后摇摇头,示意他们无需多礼:“皇上呢?恧”
一兵士言道:“回禀皇后,皇上还在于众位将军商议军事布防。在下这里进去禀告!”
“无需……”慕容皇后温和的言道:“本宫也没有什么要紧之事,便在这里等上一等,万不可打扰了皇上的要务。”
“诺!”兵士们不再多言,他们退后几步,依旧挺直腰身站好岗位。
慕容皇后与金玔走到一旁避风的地方站好,眼眸复杂地看着帐篷内的人影晃动。
这一年多来,她随着杨熠四处征战,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时时在睡梦中整理行装匆匆夜行。左一个城池,右一个乡村的躲闪,像是到处被人抓捕的兔子般惶惶不可终日。
慕容皇后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心中微微叹息着,原本娇柔雪白的肌肤变得粗糙几分,风吹日晒着乌发变得焦黄干燥。由于三餐不继,缺衣少食,更别说保养肌肤了,她整个人显得蜡黄又枯瘦,刚刚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却像是三十几岁一般,最近就连镜子都不敢照了。
她不能抱怨什么,皇帝本人比她过的还要艰辛些,甚至身先士卒冲到战场中去拼命厮杀,皇帝的身上常常带着伤痛,还没有医药及时救助。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先给她这位皇后娘娘使用,杨熠算是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倒是比当年在天熙皇宫之时,对她更加温和尽责了。
慕容皇后心中异常烦闷着,幸好还有皇后娘娘的尊贵称号,给了她一点点的安慰。那怜妃王氏虽然守着皇长子,还不是照样跟着吃苦受累,依旧是一个妃妾的名分,怪只怪她的出生太低了,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在背后支持着。然,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呀,慕容君梧做梦都想回到京城的天熙皇宫中。那巍峨的宫殿,华丽的布置,精美的花苑,繁密的花草,时常都会萦绕进她的梦中。
她跟着他四处征战,吃了这许多的苦头,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劳苦功高,可谓是真正的患难夫妻。想来,他一定会牢记在心,记住她这份真情,将来好好对待她这位妻子。
一阵儿寒风忽过,乌云卷荡遮住了天际的淡光,天地为之一暗。慕容君梧暗暗打了个冷颤,将披风裹的更加严实了,她的头发被吹得乱飘,迷离了双眸的视线!
宫女金玔看看帐篷上的人影,低声言道:“皇后娘娘,时辰很晚了,夜寒又风重。皇上这一边议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散去呢?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等明日一大早,再来回禀也不迟。”
慕容皇后蹙眉:“不成,我们慕容家掌控京城内的消息,如此重要的消息岂能不连夜禀告给皇上?哼,本宫就是在这里等上一夜,也要让皇上知晓那个溅人的卑劣无耻!”
苏离兮呀苏离兮,你这个不要脸的溅婢,真不愧是出生歌舞坊间的低等舞伎。我们一路上跟着皇帝吃苦受累,出生入死。你却躲到敬王府中寻求庇护,安享荣华富贵?你背叛皇上,献身敬王,竟然还生下一个孽种?小人、溅人、伎人……
慕容君梧在心中痛恨着,谩骂着,又一边儿想象着杨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和神态?
这一年来,杨熠他虽然从来不提她的名字,心里一直惦念着那个溅婢。他一直贴身存放着她亲手做的梨花小袄,时常轻轻抚摸着那一朵梨花发呆,一坐就是半天,不言不语。
唉,皇上,夫君呀,您现在该是清醒清醒了,明白谁才是真心爱你的女人。
帐篷之内,人影晃动……
杨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抬头正色言道:“关于军资粮草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各部要严整军纪,万不可扰乱驻军地的平民百姓。”
众将抱拳,恭敬地答道:“诺!”
杨熠转身,抬起一手指着大地图言道:“另外,临啸关实乃一军事雄关也,近年来所经大小战事不下百次,三日之后朕亲率两万名兵马前去闯关,势必将其拿下。若临啸关被封路,大齐朝廷困守于西南地段,他日必定粮食短缺。各位将军必定比朕更加清楚此地的战略意义吧?”
众将纷纷点头:“若是能够夺得临啸关,我们可谓时占尽了地利,恢复天熙朝基业指日可待。”
昶大将军言道:“然,此次战役极为凶险,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