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间是上等的雅间,门前一排珠子窜成的帘子,房门一打开,通堂风拂过,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咚”声,而那帘子晃动间直泛着琉璃一般的光彩,就仿佛是波光粼粼的水面。而九儿就在那样的波光滟潋中再次见到付江沅,面如冠玉,翩然临风,静静望着她的时候不着一语,却尽显fēng_liú。九儿只在心里暗暗惊赞,一个行旅出身的男子竟有这般华彩。
吴素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此刻雅间内只有付江沅一个人。他一只手撑在桌沿上,骨节泛起青痕,而他的整条胳膊都已经泛起了麻痹。他想张口唤一唤她,薄唇开启,微微的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一时间他只是不能动弹,就像被人施了魔咒一样,心中更是五味陈杂,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只眼睛酸涩的厉害,迷迷糊糊的险些看不清她。他从不相信她死了,可是,却也没想过她会这样突如其来的站到他面前。素衣凛冽,浑然如画。而他怔怔的想,这会不会仍旧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呢?像无数个夜晚那样,他分明看得到她,一伸手就要抱到她,直等他真的伸出手时,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怕极了那样的怅然若失,竟一动不敢动。
身后的门板已经关合了,张孝全一并退了出去。九儿不明所已的站了一会儿,不见付江沅动弹,试探着唤他:“不知道三少叫我来有何事?”
她虽然知道这是清军的付三少,可是,委实还算个陌生人。就这样和这个人呆在一个房间里,心里难免会有些紧张。纤纤玉指微微攥紧,她的胆子是很大的,掌心里还是出了汗,状似紧张。
付江沅终于走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拔开密如雨丝的挡帘。而山长水阔之后,他终于又站到他面前了。
喉结动了动:“君含,竟真的是你。”
他梦呓一般讷讷出声,目光灼灼的盯紧她,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九儿的记忆力并不弱,她记得“君含”这个名字,那天付江沅被烧糊涂时,就一直叫着这个名字。她好奇的偏着头:“是我与那女子长得很像么?”见他幽黑眼眸定定的盯紧她,又道:“但我不是君含,我是九儿。我想三少一定是认错人了。”
付江沅走近来,无声的望着她。第一次他将她认错了,结果生不如死。这一次不会了。就是这个女人已经根深蒂固植进他的心里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认出她。
桃花眸子微微的眯起来,略微吃惊道:“不认得我了么?”见她防备的睁大眼,唇齿一动:“你是原本就叫九儿,还是后来方起的名字?”
九儿皱紧眉头,他如何会知道?
纪东阳分明告诉过她,这个世道人心叵测,女孩子谨慎一点儿总不会吃亏。她闭紧了唇并不答话。
付江沅抬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拂到耳后,见她偏头躲闪,唇角微不可寻的上扬。冰凉的指腹从她的侧脸划过去,就听他温温道:“你的头发竟然长得这么长了。”见她越发不可思议,笑着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一头俏丽的短发,只说留起长发十分麻烦。”
九儿脱口而出:“你真的认得我么?”
付江沅手臂用力,一下将她揽到怀里去,任她如何挣扎都只是紧紧的抱住。他的胸腔内疼的厉害,如同一把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划割着。而他的嗓音也低沉沙哑的厉害,连连的叫着她的名字,沉沉道:“我想你……”
九儿蓦然不再动了,身体僵在那里,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沿着她的脖颈下滑,漫过锁骨,一直滑到她的心口上。而她的心竟跟着一动,前世今生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脑子里却仍旧一片空白。她嗅着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陌生是陌生,却不知不觉想到杜鹃花,艳色的花朵开得漫山遍野皆是。她不知道那跟她有什么关系,正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
付江沅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抖,却极力控制手上的力道,怕自己这样蛮横会捏碎她。只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够,像要将她揉进骨髓中。就是这个女人,让他变得生无可恋。现在失而复得,一时间不知该将她安放在哪里才好。是唇齿中,还是心口上?
九儿回去的路上有些失魂落魄的,她没想过自己以前会认识付江沅这样的大人物。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姑娘,而是林家以前的大小姐。可是,现在绥军已经倒下了,林家一定也不知逃到何处。就算知道自己是谁,那又怎么样?
而且她并非完全相信付江沅的话,那于她仍旧是个陌生人。她从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不是他说一句:“我们曾经是认识的。”她便可以敞开心扉,完全的信任他。所以只等付江沅微微控制情绪将她一放开,她便逃走了。事实上她很害怕,她能感受到付江沅的热情,那样陌生又滚烫的情愫仿佛可以烫伤她。
吴老板察言观色,见她默不作声,便凑近来问:“九儿,是出了什么事吗?那人叫你过去做什么?”
九儿掌心冰凉,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一旁素心冷哼一声,那样不言而喻的一声讽刺,仿佛是看透了什么。
接着阴阳怪气:“怕是要攀上高枝了,麻雀竟也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看来今天吴老板让她上台是上正了,保不准就被什么人看上。”
九儿本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