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发现,想要捂热这个男人的心是何其困难的事。再多的好他不见得就会收授。倒是对他心头最柔软的那一处温柔以待,略微还能打动他……而付东倾心上最柔软的一处是林君含,那是他的心头肉,她又岂会不知。
付东倾弹掉一截烟灰问她:“听闻婚纱已经试过了,可有不妥?其他还有什么需要额外准备的?”
听他的意思,倒像是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段芳华将嫣红的唇型抿成纤细的一条线,语气中忍不住的荒凉道:“你现在肯娶我了么?”
付东倾静静的没有吭声。
缘起缘灭,宿命是不容人反抗的。就像戏本子里的捆仙绳,越是挣扎,越发捆紧得人透不过气来。到头来就只有‘束手就擒’这一条路可以走。
付东倾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道:“还有哪里欠缺,吩咐下人去办就好。我父母一直盼我娶亲,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所以她的窘状也是暂时的,付家并不会因为军火的事真正的将她怎样。
段芳华扭头看凋零繁华,眼里映着细碎而斑驳的影儿,仿佛是映在墙上的图腾。她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手指微微拢紧,将肩头的毯子收得越发紧。
付东倾立了片刻,大步离开碧芳园。
段芳华终于回过头来一眨不眨的望向他,那一束的阳光正好,打到他的身上去,肩负锋芒,异样华彩。这个男人是她一眼相中的心上人,如何能够割舍?
终归是如愿所偿!
林君含一整天没有什么胃口,想起西医的话,到了晚上还是硬捱下一些。回到起居室,便觉得胃中翻腾得难受,隐约有灼烧的痛触,却顾不得管她。只心事重重的想着事情……
王思敬自离开就没有回来,即便没有消息来报,林君含也知道一定是没找到。
越想越是难过,最后靠到床头抱紧自己,鼻骨一阵一阵的发酸。王修文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一般的孩子要小,也是自己消瘦的缘故,那时候到了四五个月身体才有了变化,但穿宽大的戎装便能掩人耳目。所以生下时不过小小的一团肉,哭声却震耳响亮。本来生产并不顺利,待孩子出生已是要了她半条命不止,思绪渐若游离,那样的苦楚只有历经过的人才知道。是那一声响亮的啼哭将她唤醒过来,护理抱着孩子过来恭喜她,只说是个小少爷。她望着那皱巴巴的一团肉心头软软的泛酸,竟跟着一起落泪……又如何不想将他带在身边好好抚养,一日一日看着他长大……看他蹒跚学步,呀呀学语,唤她一声“母亲”……但终究不能,比起牵着他的手看遍万千景象,更希望他能平安长大,一世安好……
林君含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是呼吸困难。不得抓紧被角,窒息的鱼儿一般,那眼泪亦如断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而下。
绥军按着原计划拔营,辗转下一个战场。
林君含连续招开会议布属运城驻防之后,跟着大部队一起转移。
晨光四合,城门徐徐开启,发出沉重的吱吱声。
挡帘微微的开了一条缝隙,林君含侧首望出去。昔日的军事重镇数月战火连绵,到了现在萧条不已。空气中淡淡的雾霭泛起苍白之色,仿佛硝烟累及的尘埃,意欲抬手抹去,却重重叠叠的压了下来,一并堆积到心口上。也只是无能为力,心中生了荒凉,轻轻的叹了口气,抬手将帘子扯上,靠到椅背上一句话也不说。
车子很快驶出城去,冲着日头升起的方向颠簸前行。似追赶那一轮红日,将万千世界抛到身后,越走越远。
付东倾和段芳华大婚,仪式办得格外盛大,清军内无数达官显贵一时齐聚江城,光是车子就排到后街去,大半个城都被警戒起来,出入付府更是严加盘查。阵仗大得令人咂舌,知晓因由的人都知道,这一场婚礼大有冲喜的味道,付家近段时间晦气的事情接连发生,如同阴霾笼罩,拂之不去。便想借着这股子喜气冲一冲,却惟怕再生了事端,警戒照以往可想而知的严了几分。笑语喧哗和丝竹声中又免不了的肃杀严整。
府中早便撑起了戏台子,请了章中那样的名角,接连唱了几日。
许婉婷本来极爱听戏,到了现在也是顾不得。吉时很快便要到了,带着下人和几个太太上楼去,没走几步又只是不放心。转首吩咐:“去二少那边看一看,催一催他,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听差应了一声“是”,转身下去了。
许婉婷便携了其他女眷上楼。
房内听差已经服侍段芳华换好了婚纱,
那婚纱是西洋的设计师专门为段芳华量身设计,不妥之处反复修改,直衬得玲珑身段曼妙妖娆,水蛇一般。门板打开,一个官家太太不由得啧啧赞叹:“瞧一瞧,当真是年轻,皮肤这样光滑,身段更是好,仙女下凡似的,当真是比不得了。”
另一个亦是满口夸赞:“二少要娶的人,定然秀外惠中,样子也极是标致的。年轻的女孩子又有几个可以比得的……二少真是好福气……”
“二少自是福气好,能嫁给二少,那也是有福气的人……”
……
段芳华望向镜中的自己,当真是极美,杏眸如水,唇齿嫣红,被那轻盈透彻的白纱一衬,画上的仕女一般,如梦如幻。一时间竟连自己都看得有些痴了,只是怅然的想,这样的自己,一生最美好的自己,他会喜欢吗?
付东倾被听差催促着出来,不得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