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后我都没有说什么,有希她有自己的生活,活到这个年纪谁都不是傻瓜,有希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不会连自己的生活都不会管理,更何况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我一个小辈又有什么资格说她什么。
至于正平……
我不敢说我有多了解他,但是没有经过慎重的考虑和对他这个人的考量,我怎么会答应他求婚。原本人就不可能找到自己的理想型,所以我就不浪费这个时间去幻想我的理想型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而眼下最需要我考虑的是,我母亲的六十大寿。
那个天天叫着要出门随便找个车撞死的女人,也终于平安无事地活到了六十岁。
这回我没有理由不回去了。
细细算来,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家了,上回回家过年也只是在家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被婆婆叫了回来,比起我家那边亲戚单薄关系冷落,正平这边的亲戚朋友就多了许多,一到过年客人就络绎不绝,偏偏婆婆不喜欢外人到家里来,对公公请来的帮工都斜眼对待,害得人们都以为这个老太太不好相处。虽然事实如此。
在家过的那一晚我记忆犹新,在外久了家里慢慢就会没有你的位置,我那一米二的小木板床堆满了衣服,明明已经是冬天,却能翻出不少夏天的衣服来,我父亲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是个生活白痴,从来不会收拾屋子的他又怎么能指望从十五年前就叫嚣着要离婚的母亲做些什么。
拥挤的小床上,闻着一阵一阵的发霉棉花胎的味道,我最终没有睡着,而在我旁边的正平翻来覆去,我自己都觉得难为情,而隔壁房间的父母还因为睡一张床而埋怨声不止。
第一次带正平回家的时候我破天荒地给家里打了十几个电话,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请我母亲务必把家里收拾得能见人一点。
隔着电话我听到我妈嗑瓜子的声音,她一口啐掉瓜子壳,利落往嘴里又塞了一颗,嗑开瓜子壳的声音通过电话线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听到她说:“不就是有两个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这头沉默。
可是你别忘了,你吵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两个钱。
我不是个好人,我知道,我和正平结婚,百分之六十是冲着他的钱,只是我的操行逼得我必须找一个漂亮的借口去掩饰它,所以我对我说,我是爱正平的,我答应他结婚,是因为爱情。
自我催眠这么长时间,假的似乎也被我说成了真的。所以现在只要想起那天在医院里正平揽着有希的背影,我就一阵阵心痛,因为正平从来没有对我做过这个动作。
回去的路上就只有我和正平两个人,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安静地行驶,电台里放着舒缓安宁的音乐,我慢慢把手伸过去,正平握住我的手,转头朝我会心一笑,随后转头继续开车,我犹豫许久,终于把话说出口:“正平,哪天我们去趟医院吧。”
我想不用我说明,他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两年没有怀上,肯定不是巧合,而不孕这件事,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两个人都去查一下才能知道是什么原因。
正平沉默了会,捏了捏我的手,声音低低:“以后再说吧。”
我垂下眼睛,确实,现在谈这个不合时宜,眼下更加重要的是,要怎么办好我母亲的六十大寿。
正平已经事先在市里的饭店里订好了酒席,顺带订好了房间,这次正平倒是吃了回教训,上次回家没有提前预定房间,导致他在我没有暖气的家里冻得睡不着觉。
酒席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倒是没有多大问题,正平在这之前也已经给我妈买好了礼物,一套黄金首饰,拿得出手也入得了我妈的眼。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钱,钱虽然不能办成所有事情,但是能办成大多数事情,我想我终究没有办法成为天才的原因就是我没法舍弃钱。
为了钱,我给出版社翻译过枪文,三天之内要出全本,我三天没睡没日没夜地翻查字典对比原文,最后实在赶不上只好自我发挥,胡编乱造,给男女主一个我认为是最好的结局,总算把那本英国出来,后来当我在书店里看到那本翻译是会无意识地提起嘴角。
而把我困在钱的泥沼中挣脱不出来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妈。
我父亲是初中教师,为了学校分配的房子,我妈身无分文地嫁给我爸,婚后被柴米油盐折磨得快要精神分裂的她把错都归结在我爸的身上,因为我爸是个学痴,学到痴,学成痴,到头来什么都不没有,偏偏他能自得其乐无法自拔,我想我的父亲也曾是个天才,可惜他成不了怪物,因为他的生活里有我妈。
我恨我妈,她不仅毁了我爸,而且毁了我。
但是我又无法舍弃她,因为我毕竟是她生的,她养的,虽然她偷拿过我的学费去赌过、喝过。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恨她,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从大二开始就往家里每个月寄钱的孝顺女儿,其实是恨着这个家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高考后填报了一个很远的学校,那个时候的我一度下定决心要填到西藏去,因为那里干净纯净,而且离家远,但是是我太天真,等我查过从我家到西藏的路费后,只能捂着心口庆幸还好没有填报上。曾经的幻想早就在时光中幻灭,而我曾心心念念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西藏,我一次都没有去过。
人的成长大都如此吧,一开始的我们被名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