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晨光自窗外透进来,天还未亮,小德子便躬身于寝宫之外,小声提醒皇帝上朝时间将至。
文景年是听惯了小德子那尖细的声音的,虽然头还昏沉着,意识却很快清醒了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胸口处似有种沉重温热的感觉,稍稍低下眼,呼吸就陡然乱了一拍。只见唐韵曦的脸颊正枕在她的胸前,长长的睫毛阖盖着,眉眼安然,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随着自己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的韵律。文景年只觉脸上一下子热起来,整个身子都有些僵住了。
朦胧中的唐韵曦是在一阵急促的噗通声中转醒的,她微微移动了下头,然后睁开迷蒙的双目,尚未明白自己身处何方,只觉今日的枕头很舒服,还很好闻,有股淡淡的清香,“文竹,你……”唐韵曦抬起头,正欲如往常般唤婢女进来,却在这时突然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啊……!”随着一声惊呼,对视的双方瞬间都反应了过来,唐韵曦撑起手臂想要坐起,文景年则仰起脸往后退,两个人的距离刚一拉开,都忙着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襟,见自己仍旧穿着喜服,虽然衣襟颇为凌乱褶皱,但总归是完整的,俱都松了口气。
唐韵曦抬起头,正逢文景年看过来,一时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脸都微红了起来。正尴尬无言,外头小德子等急了,略扯高了嗓子,文景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早朝要迟了,她赶忙快速地下了床,正欲伸手脱外衣,又突然想到唐韵曦还坐在她身后,动作顿时一滞。
皇帝的龙袍和皇后的凤袍被宫人折叠地整整齐齐,平摆在床榻旁边的太师椅上,文景年伸手快速拿了龙袍,一时也没顾得上回头,就几步走到屏风后面,因着心情紧张,她几乎是直接扯□上的喜袍,然后急急地穿上那明黄的龙袍,怕唐韵曦在外面觉得奇怪,刚系上扣带就匆匆忙忙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唐韵曦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她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喜服,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来,看着匆匆走过来的文景年明显一愣。
“怎么了?”文景年见唐韵曦盯着自己的衣襟,忙低头去看,瞧来瞧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想抬头,却看到一双漂亮的手出现在她的下巴前,在脖子上微微一绕,温柔地将褶在里面的领子翻了出来,又将领口轻轻展平放宽了些,随着那手的动作,文景年顿时感觉呼吸畅通了许多。
“你的纽带扣错了。”一声明显带着笑意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哦,哦……”文景年站直着,不好意思地连应了两声,两人此时靠得近,文景年的视线便不自觉地下移,看着专心为自己整理的唐韵曦,白璧般细腻的肌肤透着晶莹的光泽,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而扑腾颤动着,显得特别有灵气,那因笑意而略弯起的唇角,现出小小的酒窝,引得人忍不住地想要去碰触,文景年目光晃了晃,心口不自觉地涌起一种酥麻的颤意。
“好了。”唐韵曦突然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文景年心莫名一虚,慌忙移开目光,装作镇定地道:“嗯。”
唐韵曦并未察觉异样,往后退了一步,眸中仍流转着浅浅的笑意。文景年低头又是一怔,看着眼前的人温柔含笑的摸样,只觉心口刚刚压下的那股子麻意,立马又涌了上来。好在这时外头传来小德子再次的提醒,令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进来吧。”文景年朝门外说了声,早早跪在外头的一众宫女们得令,便小心地推开门,纷纷端着金盘巾帕等洗漱用具进来了。
文景年因为要赶着去上朝,简单打理了下,便招了小德子,临走前她走到唐韵曦面前,温声道:“韵曦,朕去上朝了,你好好休息。”待唐韵曦柔声作答,瞧着神色间也无甚不妥,文景年便往门外走,走了一半却又停了下,特特吩咐两侧躬立的侍女道:“你们好好服侍皇后娘娘。”
“奴婢遵旨。”
文景年点点头,这才放心出门去了,从皇后寝宫到承阳殿的路要比皇帝寝宫远些,文景年迈步的速度不由加快了很多,一路几乎是箭步流星,把跟在后头的小德子跑了个够呛,饶是如此,文景年抵达承阳殿的时候还是比平日早朝迟了好些。
皇帝向来勤勉,自继位起便常理朝政,早朝时间更是从未迟过,今日又是她登基后正式亲政的第一个早朝,意义如此重大却居然迟到了,在朝堂上等了半天的大臣们不约而同地联想到昨晚皇帝大婚,想来这夜里怕是折腾地不轻喽,想到这里,大臣们面上不觉露出些心照不宣的暧昧神情。
文景年身着明黄龙袍,头戴金龙缨冠, 端坐于宽阔的龙椅上,面色沉静稳重,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殿之上的朝臣们。
早朝自是如常举行,谁也不敢对皇帝迟到的事有何异意,文景年照常听着殿前诏官诵读一些挑选出来的褶子,听了会儿,文景年的眉头便皱起,每日早朝里念的都不是些重点的事,她目光扫向底下恭恭敬敬的大臣们,又看向站在首位看似恭顺的李义山,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为什么。
“罢了,今日的褶子就理到这儿吧。”文景年摆手道,诏官听令即刻停了下来,恭敬地退到一边去,文景年又给了小德子一个眼神,小德子立刻会意,尖声喊道:“宣八皇子文景乾进殿!”
不多时,穿着整齐朝服的文景乾便由殿前侍卫引着,快步踏进大殿来,俯首跪下叩拜:“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