牦牛走得不快,却非常稳健。无忌坐在背鞍上,仰面朝天,似睡非睡。
可是,这七百多人,前后绵延四百余步的队伍里的任何一点动静,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嬴亦然和与施玉羚的窃窃私语,一字一句,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就连施玉羚心跳和呼吸的细微变化,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嬴亦然劝解施玉羚的话半对半错。
他对施玉羚有愧疚。如果不是他,施正清夫妇不会来到凤舞军团,更不会死于非命。可是他却不会因此影响修道。
施家父女听从他的建议,来紫月森林就是一场赌博,一场为施家争取更多发展机会的赌博。既然是赌博,就会有输赢,从找施玉羚来的那一天起,他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现在的结果不过是比较坏的结果之一而已,并没有超出他的意料。
他的不安来自更高的层次。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句富有讽刺意义的话而已,现在看来,他以前的理解恐怕有误差。要进入道境,抛除世俗的仁义之心很可能是必要条件。从殷郊和白凤冰两人的经历来看,白凤冰显然更绝情,所以她入道的步伐也比殷郊更快。
嬴敢当的手段再高明,都有一个先决条件:白凤冰不出现。一旦白凤冰出现,而他又拦不住白凤冰,那嬴敢当所有的手段都是镜花水月,白凤冰一个人就可能挑翻整个大秦帝国,更别提凤舞军团。
就像他和林子月一样,如果不是忌惮白凤冰,他和林子月联手,可以击杀任何一个敌人。在他们面前,百万大军也不过是一群蝼蚁,根本不值一提。
在真正的道境眼里,只有同是道境的人才是对手,其他人都无须顾虑。
所以,他的对手只有白凤冰,也许还有殷郊——如果他能像白凤冰一样迅速提升境界。只有当他们互相抗衡,不相上下的时候,嬴敢当、嬴亦然,以及那些拥兵百万的大军团才有意义。
这个世界是个赢家通吃的世界,就像天书院首任大国师张良以一已之力扭转了历史进程一样,历史的车轮现在又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他战胜白凤冰,这个世界就是他的。白凤冰战胜他,这个世界就是白凤冰的。
那么,怎么才能战胜白凤冰?
雪山是个修行的好地方,不仅元气充足,而且很幽静,没有人打扰。无忌本来想在雪山潜心修行,可惜白凤冰利用施玉羚与施正清父女之间的天然联系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他同意施玉羚的请求,一起出山,并不是想救施正清——他知道救不了——而是他知道白凤冰不会无缘无故的杀施正清,而一旦她知道了他的存在,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事实上,如果不是嬴亦然和林子月拼死挡住,耽误了白凤冰一些时间,也许他根本没有机会重见天日。如果不是白凤冰一时贪念,夺取了嬴亦然的神骨,并且吞进了肚子里,她同样有可能一枪要了他的命。
那现在的情况很可能就是完全两样了。
雪山再次成了白凤冰的天地,那他去哪儿修行?无忌反复权衡,还是没有一个完美的选择。
“哥,你想什么呢?”林子月催动牦牛,凑了过来,一边扭着脖子,动作有些夸张。她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目力,监视天空的任务非她莫属——总仰着脖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我在想在哪儿修炼最好。”无忌转过头,看看林子月,招了招手。“别扭了,过来吧,我帮你捏捏。”
“好咧。”林子月眉开眼笑,轻轻一跃,便坐在无忌的身前,伏在鞍上,露出修长的脖颈。
无忌伸出手,一边揉捏着林子月的脖子,一边说道:“这几天修行怎么样?”
“在靖室里还行,出发之后,就不行了,太吵了,不下来。”
“那是你心不静。心不静,在哪儿都静不下来。”
“那你呢?你的心静不静?”林子月双手交叉,叠在牦牛脖子上,脸侧枕在手上,冲着无忌眨了眨眼睛。一边说着,一边借着牦牛的步伐晃了晃翘臀。
无忌没吭声。他想了想,突然说道:“子月,你想过没有,我们很可能不会有孩子。”
“什么?”林子月的脸腾的红了,不好意思再看无忌。“好好的,怎么说起孩子来了。”
无忌没理她,又道:“天书里说,入道有可能永生,而永生的人是不需要子嗣的。人需要子嗣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自已终将死去,必须靠孩子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如果可以永生,不存在血脉延续的问题,为什么还要费心费力的生孩子?”
林子月愣住了,转过头,看了无忌片刻。“哥,你不是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无忌摇摇头,神情很严肃。
林子月面色微变,沉默了半晌。“好可怕。”
……
嬴敢当在凤舞军团大展拳脚的时候,并没有忘记龙骧军团的蒙自为。他再次派出使者,将凤舞军团易主的事通报给蒙自为,让他认识形势,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对嬴敢当来说,白凤冰就是藏在暗处的一口剑,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可他更清楚,白凤冰不是他的敌人——他根本不配做白凤冰的敌人——这种事还是留给无忌操心为妙,他只要对付蒙自为就够了。
所以,在给蒙自为的亲笔信中,他非常自信,根本不考虑白凤冰的死活,直接以凤舞军团的主人自居。
收到嬴敢当的信,蒙自为吃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