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僻静的死牢里,年世重顿住脚步,望着极为干净的死牢,眼底的神色稍显黯淡。
“开门吧!”他扭头冲身边的狱卒开口。
狱卒开了锁,放了年世重进去,而后又重新落了锁。
年世重只觉得自己心头的锁,也跟着落了下去,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食盒。明灭不定的烛光在小小的四方桌上跳跃,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看样子一口都没吃。
将食盒放在桌面上,年世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太子殿下何苦危难自己?就算不吃不喝,又能怎样?”
死牢内,依旧静悄悄的。
一身囚服的萧东乾躺在板床上,背对着外头,一动不动,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年世重将案上冰冷的饭菜都收拾了一遍,放在了一旁的角落里,腾出桌案,将食盒内香气腾腾的饭菜都摆了出来,一壶好酒、两口杯盏。
醇厚的酒香在牢内慢慢的溢出,酒水入杯,发出清晰的“叮咚”之音。
“太子爷可是在怪罪微臣,临阵倒戈,以至于一败涂地?”年世重端起酒杯,慢条斯理的打量着杯盏中的酒水,“若非如此,只怕来送太子爷一程的,就不会是我了。”
音落,板床上的萧东乾翻了个身,终于坐了起来。
满脸的胡子拉碴,数日不见,几乎容颜尽改。苍老,颓废,绝望,让曾经意气风发,意图染指天下的男子,成了此刻的模样。
囚服在身,他已经是将死之人。
定定的望着眼前加官进爵的年世重,萧东乾唇边噙着冷笑,眼神却极为呆滞,“不知道年将军如今得了什么好处?”
年世重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皇上钦赐护国大将军之职,为皇城三十万禁军统帅。”
听得这话,萧东乾点了点头,没了彼时的张扬跋扈,反倒平和了很多,“看样子,我还算是有点价值。拿我的命,换你三十万大军,父皇这笔买卖,只怕是要亏了。”
“亏不亏,皇上自己清楚。”年世重坐定,继续往自己的杯子里沏上一杯酒,“太子殿下不打算与微臣痛饮一番吗?”
萧东乾缓步走过去,看一眼案上极好的荤素佳肴,“断头饭还能吃得下?”
年世重晃了晃手中的杯盏,“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何比为难自己?”
闻言,萧东乾将杯中的酒,狠狠灌入嘴里,继而笑得悲怆凄凉,“年世重,亏你还有脸来见我。如果不是你,也许今日荣登大宝的人,会是我。”
年世重摇头,“太子殿下,要听真话吗?”
萧东乾一怔。
却听得年世重道,“彼时宫外,傅声领着二十万大军压城,整个东都,太子殿下与微臣的人加起来,里里外外也不过十多万兵力。其次,皇上手中还有三十万禁军未动。殿下应该知道为什么。”
“他等着我自己闯宫,等着我犯下滔天大罪,等着送我去死。”萧东乾又是一杯苦酒下肚。
皇帝,是废定了太子,杀定了他这个儿子。
三十万不动,却让边关大将回朝勤王,这意味着什么?
让事情无限的扩大化,让罪名无限的深化。让萧东乾没有翻身的余地,也没有周旋的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他成为天下人,人人得而诛之的篡国逆贼。
先不说他是皇帝,单单就父子人伦而言,这已经算是到了绝情至极的地步。
有时候,父子之间也需要缘分的。
无缘的,父子反目。
年世重自然不会告诉太子,自己把龙凤印鉴交给了皇帝,才会博取皇帝的信任。而萧东乾,也从未想过,龙凤印鉴会在年世重的身上。
“那么今日,是来送我走的?”萧东乾痛苦的合上双眸。
年世重深吸一口气,“皇上的意思是,不过除夕。”
“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不能流芳百世,也算是遗臭万年了。”萧东乾苦笑着,绝望的脸上,溢出几许狠戾,“年世重,那你可曾想过,在你动手之前,你所有的秘密都会送到皇帝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