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霏是赵家上下都见过的,即便现在人清瘦了许多,却也还没瘦到让人认不出来的地步。

二夫人眼珠子咕噜一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心头那股子怨气,愤愤地转身上前,敷衍地一福身,道:“太夫人安好。”

端坐在正堂上的方霏微微颔首,目光越过身前的二夫人,投向兀自愣在门口,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的赵慧容,“你呢?”

赵慧容袖中攥着拳头的手紧了紧,垂眸望着地面,默不作声。

“二姑娘,好汉不吃眼前亏,您就委屈一下吧……”身后的大丫鬟绯雯见状,忙推了她一把,直冲她使眼色。

方霏可是老祖宗的人,上一次,二老爷不承认她身份,老祖宗差点便让人开祠堂,将二老爷的名字从族谱里划去!二老爷好歹也是赵家的男丁,老祖宗都能待他如此,遑论赵慧容只是庶女。

赵慧容咽了口唾沫,慢吞吞地移步上前,酝酿许久,唇瓣几度张合,才从牙缝里蹦出‘祖母’二字,话一出口便将头扭朝一旁,愤愤地阖上眼,颇为不齿自己的行径。

“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丫鬟奉上了新茶,方霏端起茶碗来,伸出二指拎起杯盖,一圈圈的刮着杯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二夫人斜睨着眼,左右各扫一遍,“慧容这丫头粗心大意的,好歹不分,采买时选铺子也不谨慎,拿混了八成石子的米给我们西院,我上门来找她理论,她反倒说我陷害,这不正争论着,二姨娘就过来了,感情二姑娘对我们是一视同仁,都是拿石子来给我们吃呢!”

明知道米铺的事是方霏经手的,二夫人却一口咬在赵慧容身上。

“二婶。我接手家务才几天?家里吃的用的,全都是别人定好的铺子,怎么能赖到我头上!”赵慧容自然不肯背黑锅,当即反驳。

家中的吃穿用度。大半都还是老祖当掌家是定下的,方霏接手后,也只更换了一家铺子而已,赵慧容就更别提了,只处理日常杂事。即便她有心更换供应铺子,也还没来得及实施。

钱姨娘笑了笑,在一旁道:“哎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是商铺的人黑了心,咱们换家铺子就是了。”

感情钱氏还打着浑水摸鱼捞好处的主意呢……二夫人觑了她一眼,心底不屑地冷笑一声。

“说得好,是该换换了。”方霏放下茶杯,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吩咐道:“于管事。去把进出库的账本子,以及采买铺子的的册子给我取来。”

人群中,一名五十上下的老者应了一声,径直出去了。

钱姨娘心下一喜,眼角眉梢挂满笑意,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劝方霏依旧换成自己娘家的铺子。

赵慧容满头雾水,不解地望着方霏。

要更换的铺子,可是她自己娘家的远亲,方家的铺子,她难道不知道?

唯独二夫人不紧不慢地摇着团扇。一副心下了然,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不多时,于管事便取来了两本青皮账薄,交由周妈妈。递到了方霏手中。

“拿笔来。”方霏接过账本,一边翻页,边吩咐道。

屋中站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管事,周妈妈便亲自去了里间,取来笔墨纸砚,放到桌案上。

方霏提笔蘸墨。在采买铺子的册子上大笔一挥,瞬间划去了好几家铺子,划完将笔放回原处,却将册子递给了钱姨娘。

钱姨娘困惑不解,狐疑地接过册子,打开一瞧,顿时傻了眼。

被方霏大笔划掉的,不是方家米铺,而是所有钱家名下的铺子,茶铺,绸缎庄,纸铺,瓷器铺,就连肉铺、鱼当、柴火木炭等小铺子,居然也未能幸免,总之只要是跟钱家有关的,全被划掉了!

“这……这……”钱姨娘一双眼瞪得极大,双手抖如筛糠,险些拿不稳小小的册子。

出问题的明明是方家的铺子,为何要划掉自己娘家亲戚们的铺子,还一个不漏!

“太夫人,你没弄错吧!”钱姨娘伸出颤抖不止的手,将册子递到方霏面前,质问道:“我娘家的米铺早就被你撤换了,此次的米是方家铺子出的问题,你该划的不划,不该划的却划了一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问得好。”方霏背靠在扶手椅上,脊背挺得笔直,拿起桌上的另一本进出库的账本,翻开其中一页,指着扉页上的字迹:“这是进出库房记录,怕你们一时不习惯,方家的铺子的米,根本没入库,直接送到大厨房了,用在了前阵子的丧事上,现在大家吃的米,是库房中剩下的,钱家最后一批送来的米,想吃方家的米,得等到今年秋收以后!”

钱姨娘伸长了脖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半响才道:“可,就算是我娘家的铺子出了纰漏,也不至于把所有与钱家相关的铺子全都划掉吧!”

好处没捞到,反而还连累了亲戚家,这要是被娘家人知道了,还不得骂死自己?

钱姨娘心有余悸地望着方霏。

“经商之道,贵在诚信。”方霏啪地合上了账本,也抬眸定睛望向她,“常言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们非但豪无仁义,就连经商最根本的‘诚信’也做不到,一朝翻脸,还拿石子来混淆视野,可想而知,其他的铺子的信誉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竿子就打翻了一船人,钱姨娘哑口无言,又急又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娘真是太明智了!”二夫人在一旁幸灾乐祸,添油加醋地补充道:“钱姨娘,谁不知道你们钱家的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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