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一丝气窗,已经是月上三竿,谯楼也打了三更。
翻来覆去,只能是睡不安。
堂堂天子,却被人玩弄于鼓掌。
徐秀对那位不曾见过几次的正德皇帝充满了同情,然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所引发的,也就不怪被他人利用。
说一句这么做其实是为你好?谁又能够相信。
放出去的话更像是垂死挣扎的哀嚎,什么实为有君,没有人当真。
一步步的思考,每一次都算进了死胡同,自己造的局面,却陡然起了变数,既得利益团体不满足头上还有一个人压着,他们要挣脱束缚。
这么下去,恐怕就算还是那位嘉靖皇帝上台,也难以斗争的过他们,海商的贸易十分巨大,自己十多年的安排也不过是掌控了十分之五六,而陆上的世界,却又难以控制,算来算去,都难以做活。
早知道钱宁江斌不对劲,正德皇帝死的蹊跷,却没考虑到他们是否也是棋子。
“所以,你想怎么办。”
听得熟悉的声音,徐秀有点不可置信,小声的确定道:“是你吗?”
“是我。”
“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气窗的外面,我进不来。”
他的声音很低落,徐秀手指伸出去,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会陪伴我的。”
一枝梅道:“可惜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
手指交缠,胜过无数的甜言蜜语。
徐秀道:“我与世隔绝,什么消息都得不到,现在外面如何?”
一枝梅慢慢道来,随着晋商盐商发力,九边不稳,流民激增,匪寇多起,而世道艰难,自然流言不绝于耳,而徐秀的学说本质上就是一个屠龙术的东西,细心的野心家总是有的,择出几个理论,喊上几句口号,失去了土地的流民也跟着揭竿而起,拉拢起了队伍,更有白莲教蛊惑人心,仅近三个月,就有八十余起反贼揭竿。东南地自国朝初年就是重税的地方,眼下又加摊派。
市面萧条,经商客旅买卖稀。
如果还要说好的地方,那就是南门埠的所谓金融资本还在活跃,时常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一夜倾家荡产。
一枝梅道:“世道乱起来了,老百姓的日子难以为继,有些人很不能理解你所说的,是为了大明好,眼下却风雨飘摇。”
听了这话,徐秀知道自己人里面也有人举步不定了,咬牙道:“不破不立。如果按部就班,我有生之年都改变不了什么,只有乱,只有动荡,我知道,就算我成功了,我死后照样会有人骂我,说我是野心家,为了一己之私欲,让无数的人付出代价,他们说的是实话,的确,我没有办法找出一个和风细雨间改朝换代的办法,我只有浑水摸鱼,搅乱这个世界,但这么做会有无数人的人恨我,他们会说我牺牲了一些人,我祖上就是被徐秀害的等等,我得不到所有人的支持,也不会有所有人都认可我,但为了整个民族,为了几百年后我们的国家不遭受到血与泪,别无他法,固化的阶级要去打破,既有的利益团体要去消灭,吸食民血的臭虫要去杀死,我不是晁错,我不是王安石,我就是徐秀,一个大明的改革疯子。我只希望从今之后世间是非善恶重新分晓,大明日郎风清,云散月明。我需要你们的信任和支持。”
一枝梅很用力的握着徐秀的指尖,很是心疼。
爱人的回应,总是那般有用,徐秀笑道:“肯定会有无数的后人说,徐秀太过着急,太过极端,好端端的大明有的是时间给他去改造,他非要强硬,造成了极大的灾难,我们要认可徐秀的改革行为但也要为其不理智的冲动心进行一番批判等等,因为他们不知道!”
笑着笑着,徐秀却留下了眼泪,他道:“他们不知道三千万同胞是怎么死的,他们不知道一万万人民是怎么变为奴隶的,他们更不知道人与狗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不知道我们得付出多少的艰难代价,才能够重新站立起来,挺起我们的腰杆。”
谯楼打起了四更,徐秀道:“当时我是怎么说的,你还有印象吗?”
一枝梅虽然不知道那些话说的是什么事情,但他是十分的支持与信任,接口就道:“历史的风终归会把坟头上的垃圾吹走。”
感怀了一阵,诉说出了心中的烦闷,徐秀精神好了许多,信心十足道:“听了你这些话,我反而觉得事态还不算坏,这些反贼问题不大,草莽间能得一时逞,千秋大业终究是不能成的,大明还没有衰落到被流寇就能灭了威风的时候。至于说晋商盐商他们也是为人所利用,就是六扇门那些人,搞定了他们,晋商盐商皆是为了利益,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会尽力去摆平,九边不稳归不稳,那只是那些人还没下定决心,兵变没那么快,但有一点,南门埠必须要收紧银根,减少流通就可以,现在这么放任,呵呵。”
徐秀狠道:“肯定有人的眼睛红了,让我来也去查,查到随便他怎么处置。除此以外,舆论要继续操作,这点白飞之前做的很好。而我这里……不用担心,既然六扇门准备保我,我就一定有机会,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让陛下对那些人绝望,就够了,陛下不是愚蠢的人,没有一个皇帝对于祖宗江山是不在乎的,只要他关心自家江山,看到世道这个样子,就足够。”
“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