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尝试着推了推解剖室的太平门,纹丝不动。她又踮脚向窗里望望,室内黢黑幽暗,不像是有人在里面。看来是睡眠不足导致的错觉,密闭的空间里不可能为刮风创造充分必要条件。
背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噌——噌噌——
白夜连忙回头,却连人影都没有发现。她循声追过去,电梯间和另一条通往重案组办公区的走廊空空如也,只有通往安全出口的防火门似乎微微晃动着。她上前察看,楼道里毫无人迹。
“有人吗?谁在那儿?”她朗声问道。
回应她的是四周瘆人的静谧。三更半夜,谁会不眠不休到处游荡?白夜望着值班室,展长宁蜷成一团盖着绒毯偎在电脑椅里香梦正酣。整栋大楼,除了她俩,莫非还有其他人?
白夜打开手机内置的手电筒程式,照了照漆黑的走火通道,决定一探究竟。
自从眼睛治好恢复了视力,母亲曾无数次地阻拦过她的“探险”。对一切人们司空见惯的事物感到好奇,不顾后果勇于尝试,是所有重见光明的人的共同点。“好奇害死猫”这五个字,成了母女对话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谚语。
母亲的禁令越严厉,白夜就越有尝试冒险的勇气和决心。
可能是骨子里遗传了父亲不畏艰难的独特性格,随着她的年龄渐长,胆量亦是与日俱增。她从不认为好奇可以害死猫,她也不寄望九条命的侥幸,她在每次行动中都能收获难能可贵的经验,这才是乐于冒险的初衷。
十五岁那年暑假,白夜参加了黄河沿线单车骑行的慈善活动,是整个团队中最年轻的队员,却因超于常人的理智和冷静被队友赞为队伍的灵魂。中途有人退出、有人放弃,三十人最终只留下十一人。她伫立在黄河入海口的礁石上,脚下浪涛拍岸,眼前海天一线,心中惟余深深的感动和满足。当各家媒体将关注的目光纷纷投向这个团队时,她跟谁都没打招呼,悄然离开,返校上课去了。
所以,即使真的有超自然事件发生,她也不会惊慌失措。
漫长的阶梯如迷宫般盘旋曲折,一直通往顶楼,幽暗中,手机发出的光显得格外微弱。
白夜扶着栏杆,拾级而上。楼道的墙壁应是新粉刷过的,散发着乳胶漆独有的淡淡酸味。走到了五层,每处拐角的声控顶灯都是坏的。完全不符合消防安全要求,一旦夜里发生火灾,人员撤离受阻,后果不堪设想。她想,这事虽然不在自身职责范围内,但有必要及时反应给后勤部门。
忽然,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白夜摸黑前行,亦步亦趋。眼科医生提醒过,正常照明情况下她的视力没问题,但维持暗视力的神经损害不可逆,所以黑暗中她和视障人士一样。
终于看到通往六层天台的门了,她舒了一口气。
室外相对楼梯间明亮了一点。夜空晴朗,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东方,形似巨大反问符号的狮子座清晰可见。风有些凉,但不影响欣赏景致的好心情。万物都是影影绰绰的,只有星光和远处建筑里闪烁的灯火可以看清。
她环顾四周,并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幽灵”,倒是两米远的地方一台专业级的天文望远镜吸引了她的注意。
走近一看,这种型号价位在四万元左右,绝对是发烧友才选择的。刑警队竟然有天文爱好者?极有可能是一位神级的人物……这会儿趁没人看见,摆弄一下好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夜朝望远镜伸出魔爪。
“住手!”
一个声音喝止她。白夜迅速回身,却没看到人。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追问道:“谁?谁在那儿?”
“方向感零分,位置辨别完全错误。幸好你不是我的部下,否则整个组都会被你拖后腿。”那个声音低沉悦耳,“我在望远镜正前方护栏这里。”
白夜定睛看去,这次终于有个颀长瘦削的身影映入眼帘了。目标物岿然不动,她也原地观望,“你是哪位?大半夜在楼顶做什么?”
“失眠的人不止你一个。”
睡不着就跑到楼顶观星,称得上是特立独行的好习惯。白夜微微一笑,“病了应该早点去看医生,又不是疑难杂症。”说完,她踌躇着是回温暖的休息室还是留下来吹风,那个人突然反诘道:“哦,那你为什么放弃治疗?”
话语的尾音刻意拖长了几秒,透着直截了当的轻蔑。
那独特的低音音质让白夜觉得非常耳熟。在哪里听到过呢?此时此刻,她最希望自己的暗视力快速恢复到正常水平,好能看清那团黑乎乎影子般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先生,顾好你自己再说别人。”
她转身要走,肩胛骨却被不明物体击中。“啊——”她大声呼痛,“话不投机也不至于袭警吧?”
那人笑了几声,转而严肃道:“对不起,本想扔到你脚边,却失了准头。今天这件事,请替我保密。”
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何谈保密?跟神经病对话,自己的高智商也被拉低了。
白夜哭笑不得,忍住背痛拾起滚落地上的东西。一支天文爱好者专用的红光手电筒。“喂,要不要我给你扔回去?”
“天亮了再还给我吧。”那人说,“走火通道的灯全坏了,下楼梯记得打开照明,别摔得鼻青脸肿才好。如果没了门牙,冒充警察是没人会相信你的。”
白夜强忍愤怒,疾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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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裹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