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一个旋身,将一具半面覆着血肉,半面还是骨头的骷髅踢飞,撞倒一片,身周稍露空隙,又立时被填满。无需放眼,此际陆续站起的骨架密度已经大得吓人,许多初看上去是人骨,细微之处并不尽同,那些四足着地的,就更不待言。
似人而非人,似兽也非兽,这些到底曾是什么东西?
战斗之际不容分神,以寡敌众更需小心,聂风稍一恍惚,一具骨架一摆长尾,直抽他的左颊。
聂风心叫不妙,左右俱堆满了敌人,身后也有劲风破空之声。低头使出风卷楼残,身形急速旋转,化解了这次危险。但情势越来越明显,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只是随意而选,无险无阻,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他驰名江湖的轻功已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本身功夫硬抗。更可怕的是随着敌人个体的实力增强,竟开始出现了配合的智慧,直令压力剧增。
这般僵持下去,随着内力的耗尽,败亡的只会是他们!
“云师兄,我们……”
步惊云一口截断:“你,想要放弃?”
聂风默然,步惊云一语诛心,让他想要自辩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畏死,但这般先不论死后的凄惨,是否死得毫无意义?
步惊云横跨一步,使出云海波涛,随接流水行云……守中带攻,身周攻势顿为之一减。
“你,能放弃?”
聂风心中一凛,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云师兄。”
太久了,世事纷纷扰扰,让他淡忘了那曾经以为会永远恪守的警句。
但步惊云记得,也提醒他要记得。
选择了,就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不能后悔,也不可以后悔!
他信了步惊云,就要信到底!
静下心来,聂风赫然发觉,两人一旦联手,顿时显出排云掌和风神腿的配合契合无比,妙到巅峰,相辅相成所发挥出的威力远远超过了他们各自为战的时候。难道这两门武功的最高奥义就在于此?
那么同出于雄霸所授的天霜拳又当如何?
可惜,放眼当世,若秦霜不能独立解决的,与人联手可会有效?能有资格与秦霜联手的,又当是何方豪雄?
几番刺探,秦霜都是一副静随尊便的模样,白素贞似也自觉无趣,笑了笑,仿佛随口道:“这等奇景,真是难得一见。秦皇焚书,霜妃烧字。前后辉映,都是要流传千古了。”
秦霜身子一震,身周火焰为之一升:“你叫我什么?”一丝丝杀气,从紫眸中缓缓散出,危险的气息凝而不发,更叫人望而生畏。
白素贞不惊更笑:“本座叫错了么?离阿修罗王最近的女性,剑下流血无数直可再汇聚成海的血海霜妃,大名鼎鼎,事迹辉煌,连我这个不在彼界的人也有所耳闻。不得不说,无论在哪里,你,呵,或不是你,都会站在高处,万众瞩目。”
“这个名号,无论你承不承认,那一位,是早默认了。而之后,那些什么爱而不得,反目成恨,背叛且背叛成功……”
白素贞适时停了下来,自然争风吃醋之类听来实在太过无稽,完全无法套用在秦霜身上。但真假早已并不重要,信或者不信也不重要,她只想要知道,聂风不是弱点,步惊云不是弱点,秦霜就真的是永不低头,无懈可击?
就算秦霜不肯承认甚至是激烈抗拒,也叫人怀疑,那些跌宕起伏,几乎可以谱写一部传奇的流言,果然只是流言?曾有多么重视,受伤就会有多重。重到带着一双紫眸重返人间,重到稍一提及就立刻露出动摇……
“他,竟敢如此辱我!”
不虞白素贞凭空捏造,虽然生死相隔,但血海的恩怨还没有料理清楚,秦霜还不会忘记。还是对方告诉她,因为她和他形影不离而生出关系暧昧的谣言,他已然系数处理干净。
她信他的保证,更信他的能力。驭下无能,何以为王?何况在那张喜欢微笑的面下,完全不乏狠辣、诡诈。
不待有机会传到她之前,他便干净处理地解决,因为他和她一样清楚,或许别的女人会趋之若鹜的头衔,对她完全是一种轻侮。虽不曾戴上冠冕,但他是王,她也是王,王者是不可能向他者低头的,哪怕是另一个王也不可以。由始至终,她和他都完全平等,无谓从属。
他对她,也从来没有过喜欢,而是对着一个世界,是新奇,是挑战,是想要征服……然后毁灭。
她知道,却并不畏惧,那时候她的想法亦是简单,如果被动摇,那么便是被毁掉也是活该。
是主动想要离开,也是不能不走。即便没有他人的推波助澜,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扭曲到不可接受。她否定那条看似肆意痛快的道路。纵情逞欲,只看眼前,哪管因果攀缠,累欠下去,能不能脱身……那不是她的道。
王者无亲,其他人只能俯首下拜,称臣为奴。而不屈问天是她几入轮回也没有磨灭深刻入骨中的本性,天犹不能叫她低头,帝皇又如何?便是力量再强,神通再大,所谓快意恩仇,主宰生死,依然是陷在贪爱迷恋,嗔恨羞恼,依然心意难平,烦恼难断。与凡人相比,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她要成长,对内明思纯性,对外格物致知,千变万化,总有一点初衷不改。就算这其中必然有种种困难,重重阻碍,甚至不得不持剑开道,但绝不是前进中必要每一步踏着尸骨,噬咬吞噬着他者的血肉来滋养壮大。
力量只是生存和自由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