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日光明晃晃地洒下来,照在人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就像无双城的人心一样。眼见天下会挥兵来攻,城主却连同城内的精兵一道不知去向。只听见城外遥遥的厮杀声,从夜半开始便不曾停息。
独孤一方,雄霸,无双夫人,姥姥,甚至还有梦和聂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那么螳螂捕蝉,谁是黄雀?
无双城外马鬼坡上,安置着一张高背座椅,坐在椅子上的人,双手托腮,默然无声,不言,不笑,不动,只有身上随意披着的一袭战袍随风飘飞。
若不曾亲见过地狱,不会有这样冷寂的眼神,若不是身在地狱,又何来这样浓重的死亡气息?在这张冷眼后,他的心是否也是同样毫无温度?
比五年前更为成熟冷峻的脸;浑身虬结的强横肌肉,那双冷看苍生与死亡的眼睛,仿佛在告诉看见他的每一个人,他比很久以前的自己更有力量,更有足够的实力成为不容世人冒犯的——死神!
只不过闭关短短数日,步惊云竟然再度突破。
马鬼坡上密密麻麻罗布着的天下会逾万精壮,在他面前竟然不敢抬头,甚至连呼吸也被迫和他同步。他吸,他们便吸,他呼,他们才呼,各人均不敢动,仿佛四周的一切人鸟草木,不得其旨,绝对不容妄动,大家都必须与他一起——接近死亡!
如果步惊云在这里,天下会的万余精兵也系数在此,那么,无双城外三里,驻扎在那无数小丘中,放出“攻城”烟花的兵马又是何方神圣?
在近乎死亡一般的沉寂中,步惊云遽然抬眼,站在他近畔的数名天下会精英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
能从天下会不计其数的会众中脱颖而出,被雄霸亲自指定跟随步惊云而来的十名头目,每一个都是从刀头舔血,舍生忘死的江湖厮杀中走出,自身实力均各不弱,若放在外边,当一个小门小派的掌门人也是绰绰有余。
但是站在步惊云身边,他们还是有些难以承受。雄霸三徒,秦霜皎如明月,聂风暖如春风,都不会像步惊云一般无分敌我,尽皆感受到他所带来的,像是一匹来自冰原的巨狼将要猎杀生物前不存丝毫怜悯的冷酷。
沉着、冷静、很辣,有足够的耐心潜伏在暗处等待猎物露出破绽,同时也会在对方偶一疏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扑出咬断猎物的脖子。
步惊云,是天生的捕猎者,也是叫这逾万天下会精英更为拜服,更有信心的统帅。战场之上,本来就是你杀我,我杀你,想要活下去,惟有敌人的死亡。那么追随着死神脚步的他们,兵锋所指,他们的敌人,谁能够逃避死亡?
“云……少爷,”十名头目中的一人,乘着步惊云身躯稍动,压力略减的间隙开口,“我们……”
天下会大军已进驻到此,距离无双城不过区区十里,撮锇即到,正好可以攻其不备。但自夜半候至天明,仍不见步惊云下令,这样按兵不动下去,本来这些天下会精英会众所有的无穷信心和旺盛战意不免会受到削弱。
他们自是不敢质疑步惊云的决定,也不敢窥探统帅的位置,但无不希望这次必胜的讨伐能令他们今后在天下会中牟取更多的权力,更高的地位。
利益所在,谁人可以免俗?
但,他已经没了开口的必要,因为步惊云霍然起身,黑色的斗篷向后甩出,像一片乌云席卷而起,人已经腾向坡下。
实力的体现,是最好叫人闭嘴的方式,都说聂风的轻功冠绝天下,比声音还要快,而步惊云的轻功,看上去竟也是极为卓绝,在速度上也许只是比聂风慢上少许。江湖之上,有这样高明的轻功,无论是进是退,都十分便宜。
但他所迎上的那个人,却完全不像是一个能够立足江湖的人。
衣白如雪,依旧精致华美,却无端多了一种魂断末路的凄凉。
步履轻悄,落步无声,却走得比平常人还要慢,就像一个身衰力朽的老人,会不时弯下腰痛苦地咳嗽,每一声都好像会猝然断掉,连同生命一起终结。
只有一双眼睛,仿佛攫取了体内所有的生机和活力,灼烫得近乎疯狂。
步惊云在离秦霜三步的距离止步,脸容仍如雕塑般静止不动,无有半丝表情,甚至连眉头也没有跳动一下。
面上的静止,不等于心也静止。担心和疑惑混合在一起,疯狂地搅动着心脏,是谁,伤得她这么重?!聂风呢?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是他们没有汇合,还是……多想像聂风一样,可以直白地表示出心中的担忧,但是,他不能。面对这个不知何时便占据了他心中重要一角的人,他甚至连离她更近都不可以。
雄霸命他带着一万会众仓促起行攻打无双城,他没有拒绝,也不曾质疑,是为了获取雄霸给与的更多权力,还是,因为对于奔赴无双城查探神秘幕后高手——武圣,及一招惊世奇招“倾城之恋”而渺无音讯的聂风有一些担心?
无论是他还是雄霸,都不曾提起另外一个名字。
即便,在他们心底所真正关心的只有这一个。
雄霸可以在聂风面前反复提及对秦霜的担心,但是在归来的步惊云之前,有意无意地就遗漏了这份表达。
无论是失踪还是回归,步惊云身上有着太多的疑点,就像一个任何人也无法猜透的谜。如果说五年前,雄霸对步惊云多少还有一分师徒之情,甚至还曾吩咐秦霜有暇对这个后入门的师弟照拂一二,但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