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霜师姐都有不能扭转的事,那么我,”聂风淡笑道,“更没有拒绝的可能罢?”
从秦霜身上,他早就知道了没有绝对的善,亦没有绝对的恶,绝非小时候从老父那里接受的简单黑白,正邪分明。但亦想不到人性会复杂到如此地步。
他可以谅解,便是老父,不是亦有行侠仗义,又有恃疯行凶么?但亦能体会到秦霜的厌倦。无论外表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秦霜的内心深处永远都像他初见时,简单得叫人绝对世间绝不会有这般纯净的小女孩……她是明白一切的,却始终无法接受让自己也变得复杂。
“罔顾他人意愿,强行将自己的观念施加于对方,这种人,无论是为了什么,哪怕是打着最崇高的旗号……”秦霜的薄唇间带着冷漠的判决,“都不会令人喜欢。”
聂风微微低头,不受浊世的污染,不等于看不到那些航脏和算计,她看得越清,越会觉得不喜欢,越会坚定拒绝,坚持离开……
“如果确定可以解决问题,而不是增加问题的话,那么,”秦霜做了一个手势,“就直截了当地干掉……”
越简单越有效。而在此之前,姑且先隐忍、沉默、积蓄力量……
就像步惊云所做的一样,即使日夜置身于仇人之前,顶着来自外界与内心的双重压力,稳稳向着目标一步步前进……
若说秦霜有所不满的话,步惊云在西湖畔与神母、小黑一起生活的时光,就是对方心中软弱的部分而做出的逃避行为。
若没有浪费这五年,那么如今,她就可以一举解除无双城和步惊云这两大麻烦了。
秦霜再度看向黑暗,或许是因西湖之行中步惊云的摇摆表现,或是因为受星力的影响,她现在想起步惊云,便觉得不耐烦。起初那个即便极端弱小,亦能看出危险气息的小孩,怎么会在逐渐拥有能力后,反而开始放纵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躲入用失忆为借口营造出的梦境,任被别有居心的人所骗。
即便步惊云回来了,秦霜亦没有认为他是幡然悔悟,只觉得他是自欺亦是欺人。
什么天上星辰,降落到世间便是凡人!
“星辰很远,更起作用的还是近在眼前的芸芸众生。关羽被认为是武星,就算掌握了超乎人世的奇招‘倾城之恋’,亦有意外惑乱他的心,照样叫他横死在东吴的攻伐下,最终不得全尸。”
“所谓应劫救世更像笑话一场,三国终归于晋……”随后是五胡乱华,若说真正有着挽天倾之功的,却是那个几乎是被刻意掩藏甚至遗忘的武悼天王——闵冉!
聂风心中微微一动,秦霜,这是在开解他吗?
其实乍然一惊后,聂风便恢复了素常的冷静,这当然亦和秦霜太过平静的态度有关。
鬼神、天命,听起来叫人心生敬畏,似乎必须服从。但一旦了解,也便会觉得不过如此。聂风十分肯定,秦霜对他和步惊云,从头至尾,无论是友善与不善,都只和他们本人的表现相关。如果不幸阻了秦霜的路,那么不管是鬼是神是星辰,秦霜都只会是一个态度——拔剑而起,杀!
什么天意、使命,秦霜虽未曾明确说过,但她的实际行动已经表明,她,根本不在乎这些。那么他,就算被人当做“风星”,也不过是跟江湖所称的“风中之神”一般,多了个外号而已。
他就是他,不是神,也不是星!
“杀未必是残忍,不杀未必是慈悲……”将本不应向聂风本人挑明的天机明白告诉,并非是鲁莽而为,亦是一场试探,结果却是没有激起所谓天命的反应,反是在黑暗中出现了异常的波动。
那是一扇门,是邀请,亦是诱惑……只要她轻轻一推,便是别一处天地。黑暗中那个东西从未感觉是如此近法,仿佛透过虚空,她已经看见那被升腾的红色火焰围绕的金色王座,听到那从不知名之处传出的呼唤:
龙王,不是适合你的名号!
人间,不是你久留的地方!
这,才是你注定的归宿!
你真正该站的位置,在这里!
……
无视所见所闻,她的心即便不是在绝对理智下,亦不会有所动摇,只是,没有第二个月明曜了,她还能推谁去承担这个世界非要加予给她的责任?
聂风亦顺着秦霜的目光看去,虽然还是只见一片黑暗,但他知道秦霜定然看到了什么,他感觉到了秦霜心中猛然一下的悸动,血液的流速微微加快,仿佛潜藏在骨中的疯血兴奋地呼应着什么,但随即心中便涌起莫名的厌恶,那里,绝对不是好或者善的地方!那里,绝对不能去!
秦霜最后的半句话,亦叫聂风心中隐生不安。
她说过,她不在意善恶,不在乎杀人,只看,是不是需要。所以,无论她杀过多少人,亦如一朵纯世白莲。而除了雄霸的命令外,她亦几乎从不沾染血腥,印证着她的所说。
但是,何谓需要的时候?
而即便是带着高尚的理由,就可以随意举起屠刀么?
若情势所逼,聂风亦会为了救更多人的性命而杀掉一个或者几个人,但他从不觉得这样便是理所应当的行为。杀就是杀,就算有一万个杀人的理由,也无法改变一个生命逝去的事实。
“不求兼济天下,亦不求独善己身……”聂风喃喃自语,是说给秦霜,也是说给自己,亦说给不知在何处,是否暗中盯着他们的无双夫人,“不为英雄,不受天命……”
传说中,濒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