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天灾中死里逃生以后,殷宁就一直睡不好觉,他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铺天盖地的海浪,多少次都忍不住心惊。所以他就睁着眼睛等天明,直到找到这个在行驶的车里小憩片刻的方法。
没办法一个人呆着,那就雇个司机陪好了。
这样不同寻常却十分规律的作息,让人前的殷宁看起来仍像是一个有精力有能力的年轻总裁。
竞标现场秩序井然,隐约带着一种剑拔弩张的庄严感。在座的无一不是地产行业举足轻重的人物,作为新晋为龙头企业的顾氏总裁,殷宁自然不会缺席。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他,看他的目光有打量有刺探有嫉恨有仰慕,却还是以不怀好意者居多。
殷宁简直是业内的一个传奇。
这里的顾氏并非临市那个商业世家,短短二三十年能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成果,三代掌权者同样功不可没。而二三十年换了三个老板,顾氏内部也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创始人顾伯康原本想把家业留给自己的儿子,可惜他的儿子顾远亭英年早逝,不得不另寻螟蛉义子,也就是殷宁。
殷宁在接管顾氏的时候不到二十岁,大学还没有毕业,年轻得不可能有任何管理经验。当时的他被陶园从国外接回来,整个人好像失了魂一样,浑浑噩噩不可终日,直到陶园把一份财产让渡合同放在他的面前。她说,那是前任老板早就准备好的。
把整个顾氏都转移到自己手上,殷宁不敢接也不想接,但是顾伯康在得知顾远亭的死讯后身体一下子就垮了,如果他不接,顾氏最终面临的结果就只有与祖产合并。
这其中不单是顾伯康多年的心血,还有顾远亭的,殷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接下了这笔赠与。
一开始他什么也不懂,幸得陶园倾力相助,又有顾伯康在一旁指点,上手倒也不算慢。那段时间殷宁学业事业都要兼顾,忙碌时夜以继日已是常态,然而在他渐渐习惯这种作息以后,却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
把时间安排得慢慢的,好让自己无瑕想其他事情。
他睁开眼睛,见自己身上披着薄薄一层毯子,一边想着新聘请的司机意外的乖巧懂事,一边整了整衣装走下车来。
前面的酒店会议厅里正在举行新一轮的土地竞价,业内数得上的几家公司都有参与。市政府规划了新的开发区以后,大片的土地放出来交易,殷宁利用各种正当的不正当的手段竟然拿下了大半,好的地段几乎没有余下多少给其他人,在竞争中失败的企业甚至有因此而破产的,而利益为先的情况下,殷宁显然不会心慈手软。
这次的竞价顾氏也是志在必得,早早做好了准备,殷宁到场也就是看看结果。然而看结果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个,他刚刚坐下来,旁边就凑过来一个人,侧头一看原来是林樾。
林樾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作为林家老爷子的重点对象,林家的生意他也担起来一些。林家与顾家的生意往来不多,但到底有着老一辈的交情,顾伯康临终前特意嘱咐过叫这些老朋友多看顾一下殷宁,大家多多少少都上了点心。
林樾来到这里也是领了老爷子的吩咐,特意来告诫殷宁的。“我们家老爷子说,年轻人锐意进取是好事,但是做人做事还是留一线余地比较好。”他转述了祖父的原话,看着殷宁心中忍不住叹息。当初多么单纯正直的一个孩子,现在变得尖锐乖戾不择手段,也不知道那个人地下有知会不会心疼。
殷宁冲着他微微一笑,“多谢你们了,回头替我跟老爷子带声好。别人想怎么样我管不了,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好了。”他没说出口的下一句话是,他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些手下败将的报复么?
林樾便忍不住叹气叹出声来,“这几年顾氏在你的经营下已经扩张了不止一两倍,无论对哪个你都是对得起了,何必还这么拼呢?”
殷宁看着台上正在播放的宣传片,眼神顿时变得天真起来,“人总得找点事情做,不如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多赚一点算一点,将来还给他时好让他大吃一惊。”
林樾一怔,看着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惊疑不定,当初顾远亭虽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户口也都吊销了,殷宁竟还想着他能回来,不是疯了也离疯不远了。
当初得知那场灾难后,就凭他回来了而顾远亭没有,殷宁就不是没有嫌疑的,更别提顾远亭还留了一份财产让渡书给他。但是殷宁却能顶着重重压力一手接下顾氏,即便受尽冷眼也孝敬顾伯康夫妇如同自家长辈。凭借非同常人的天分和努力,殷宁很快接掌了公司的全部事务,到这时还能对顾家一对老人关怀备至,倒不像是惺惺作态了。到最后,顾家老两口甚至对殷宁视如己出,外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林樾隐约猜测,顾远亭未必是殷宁设计害死的,但多半是为了保护殷宁而死的,顾家的老两口多半也是这样想,才会一开始难以接受后来却不得不接受殷宁的好意,只因为殷宁也算是顾远亭唯一留给他们的念想了。
接管公司后,不管多忙殷宁都会定时回顾家探望两位老人,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心安排,人心非铁,待人赤诚总会被感动的。而现在殷宁除了没改姓,俨然就是顾家的人了,有时候看着他,林樾恍然觉得顾远亭就在眼前。
有时林樾不由感叹地想,即便顾远亭真的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