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顺坊,这是京城西北角上的一处大坊,里头住的全是京城里数得上的达官贵族。朱红色的牌坊门高耸挺立,金灿灿的“余顺坊”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为这全京城最叫人向往的地方之一平添了几分贵气。
进入余顺坊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可并架四辆马车,道路旁边插上了锦旗,每当大风吹过就会呼呼作响。而就在这个四四方方的住坊最前头,坐落着一排子的院邸,它们大多是世世代代靠着战功起家的武将的宅邸,忠信侯府便在其中。
进入侯府大门,绕过门房,顺着抄手游廊左转,很快就进入到了侯府的精粹部分。亭台精致,楼阁巍峨,怪石嶙峋,即使是一花一木的布置在经过风水大师的妙手指点之下也处处透着大气磅礴之势。从前战场上立过的破旧战旗在这院子里随处可见,经过岁月的洗礼褪色的褪色、损毁的损毁,然而不但没有给府邸带来苍凉之感,反叫人瞧着这些血迹斑斑的旗帜生出股股敬畏来。这些本不该出现在宅院里的旧物,是独属于忠信侯府的宝贝,无需玉石铺地,金砖盖瓦,忠信侯府并不稀罕那些浮华之物,沉稳、大气、威严,这便是忠信侯蒋家。
而今日,就在侯府的后院儿里头,忽然传来了期期艾艾的哭声,一下又一下,哪怕是身正不怕鬼影的将士们都听得头皮一阵发麻。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谁在后院里头哭泣?”一个前边堂院里的小兵戳着一同站岗的同伴悄悄问道。
忠信侯府有不少从前跟随忠信侯的士兵住在这里,如今早已成了侯府的亲兵,只要不超朝廷的规制,侯府就是一辈子养着他们也无人敢说道一句。
“听说是府上二姑娘做错了事,后头正在开堂审问哪。”
“我瞧着那二姑娘平时为人就有些刻薄无理,不似府里其他几位主子,如今倒有些好奇她做了什么事儿了。”
“你住嘴!”另一个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就算是大实话,你也不能在这儿说呀,万一被谁听着了,往侯爷跟前一提,你就等着收拾包袱走人吧。”
先头那个嘴一咧,赶紧点头,却也不再说话了。
正院里,忠信侯与侯夫人坐上头,底下是如今侯府内宅的掌家人耿氏,侧旁坐着气得脖子都歪了的李氏,并刚嫁进来不久的三房媳妇华氏。而小辈们没有资格坐着,均列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堂屋中央跪着一人,用长长的衣袖掩面啜泣,肩膀随着呜咽声一耸一耸,哭得好不伤心。这人,便是被人逮着与商梓祺幽会的蒋家二娘蒋淋了。
她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与心上人偷偷见面会被人正好撞见,还嚷嚷了起来,那真是一时间什么为自己开脱的话都说不上来,吓得面色苍白,六神无主,只能任由旁人指指点点。反倒是商梓祺这时显得情深意重,不仅将她挡在身后,还一力将脏水往自个儿身上泼,生怕旁人的毒话伤了她。那样情深意重的男子,为何家人就是不喜?甚至如今听说自个儿与祺郎情投意合竟气得要当庭掴她耳光!
她究竟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祖父、祖母,求你们二老成全,叫我许给祺……商公子吧!”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样?要么嫁给心爱的祺郎,即使从此与家人生分,但往后有祺郎相伴想来也不会孤单难受;要么,就只有断发入庵,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了。叫她选,定然是选前者,如今她苦苦哀求,就是为了叫长辈成全这一事。她相信,只要熬过了被人非议的时期,她总能顺顺利利嫁入商家。蒋家难不成还能眼看着她这个出嫁女受苦受难?如今的谴责都只是一时的,总会有她的好日子到来。
想到这里,她就哭得更凶了,仿佛眼前人都是洪水猛兽,欺侮她一个凄凄惨惨的弱女子。
听到她不但不思悔改,甚至还得寸进尺,李氏差点没气得晕过去,好容易被自己的大丫鬟顺了气,一时间对于厚脸皮的蒋淋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来:“孽女!”她开始怀疑,当初明知道老爷前头有个庶女还嫁过来是否正确,如今京里与她年龄相当的贵夫人恐怕都在看她笑话了。
而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又何止蒋淋一个,蒋淋的母亲,也是处处给她气受的人物。那姨娘今日被人看管了起来不让进正堂,一来是彰显正室地位,而来也是怕那个嘴巴厉害的将这一局闹得更加不可收拾。姨娘如今正在自个儿小屋里可劲骂呢,尤其听到女儿时不时的哭泣声,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过去,好为她说情。好姻缘,就该自个儿把握住。虽然如今地位不如李氏尊贵,可她也是锦衣玉食过了这么多年,再叫她回去原来的日子,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女儿想要嫁入从前地方名门商家,她是一千一万个赞成。
话说这堂上,蒋清算是对蒋淋绕不过弯来的脑筋大开眼界。明眼人都知道商梓祺接近蒋淋有鬼心思,偏偏这个女孩儿不仅没看出来,还处处为他说话,一颗芳心错付,听不得任何人的劝。她原以为那日得了墨卿砚一巴掌,又遭受蒋浩的冷待,她总该有些想明白的,如今不但没有思悔,甚至再次与商梓祺勾搭一处,被人当众瞧见,真是叫她气得不轻,眼下可心疼委屈的李氏呢。
这事了了之后,蒋清上山找了墨卿砚,对她说:“表姐,我不稀罕婚事了,若是可以,今后宁愿出征为女兵,也不愿嫁人。男人哪,除了几个兄弟,还有谁能轻易叫我相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