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细细的雪花,两人对视相望许久。章渊清才将目光转向院子中的雪人,茯苓随即踏出屋子相迎。
心细如发,章渊清连忙撑开手中的油纸伞,为她挡雪,指着六尊雪人中的一尊问,“这尊雪人是不是公主堆的?”
“你怎么知道?”茯苓诧异的盯着他追问。
章渊清狭长的飞凤眼里泛过浅浅笑意,“公主平日里喜欢侧着头站立,我见这尊雪人的头刚好是侧着的便大胆的猜测一下,看来被章某言中了。”
“靖远侯观察细微令人赞叹。”茯苓眼中掠过不易觉察的欣赏之色,这样一个貌似潘安的贵公子,却内华如玉心细如发,谈吐有物,对他不禁又多了一份好感。
“叫我渊清。”章渊清固执的打断她的思绪。
想起那日馑也是这般执着的强调,茯苓无奈的一笑,“好,渊清,你手里提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价廉物美的民间美食。骨董,北方人也叫涮锅。正适合严寒的冬日吃。如果公主信得过渊清的手艺,渊清愿洗手做羹汤,亲自烹制一道美食。”章渊清得到预期的结果喜上眉梢,言语间多了份随意。
此时,绿萼等人已经缝制出简易的衣物,欢欢喜喜的拿出来要与雪人穿上,遇到章渊清连忙施礼问好。
“堆雪人很常见,但像公主这里为堆好的雪人缝制衣服的就不多见了,公主真是好雅致。只是,这么冷的天仔细别冻坏了身子。”章渊清瞥了一眼她们手中的小衣服轻声笑道,语气饱含着浓浓的宠溺。
茯苓眸子中水波流转,幽幽发丝随那一低头的婉转轻漾在颈畔,美得摄魂夺魄,“临江羡渔不如退而结网。那我们就请渊清当裁判,评价一下哪尊雪人堆得最棒,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一阵叫好,章渊清脸上也微露笑意。
“这六尊雪人各有千秋,只是左侧的那尊堆的是一个孩子,配上这套合身的行头便十分讨喜。”章渊清环视了一圈,一本正经的评判起来,一脸严肃。
“今日堆雪人者赏锦缎一匹,被靖远侯褒奖的那组另赏两支碧玉簪,绿萼,你带她们下去领赏吧。”茯苓端庄的一笑,正欲移步殿内,忽然脚下一滑,斜斜地滑了下来。
幸亏章渊清眼疾手快,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稳稳地定住,失神的望着她。
“渊清,你说的那个民间小吃好不好吃啊?”茯苓脸一红,连忙从他怀里冲出,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热腾腾的炭火炉子上放上一个特制分成四份的锅,如此熟悉的设施,茯苓顿时惊叫出声,“炭火锅!”
“炭火锅?”章渊清一时之间没理解,疑惑的重复。
茯苓指着泛着热气的炉子说,“炭火锅就是这个,我以前超爱吃这个,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章渊清见她像个小孩子手舞足蹈起来,心情也连带着喜悦,便将心事压了压,“人家都是千金博美人一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民间小吃竟引得公主如此开怀,可见公主是个容易满足之人。”
“怎么还不好呢?多加点炭,我都要流口水了!”茯苓一时不注意将手上的炭屑摸到脸上,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轻微的黑印。
“快了快了,你这小馋猫!”章渊清伸出手指,准备帮她擦拭掉,一碰到她柔润的肌肤手又轻轻缩了回来,指尖传来的嫩滑触感对他而言就像一股强大的电流,电得他脸红心跳,紧张不已。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席间章渊清讲了许多他游历时的见闻。每每讲到惹人发笑的趣事,茯苓就像个活泼爽朗的孩子正冲大声地笑,眉宇间神采飞扬,笑容光辉灿烂。两人有说有笑,吃得大汗淋漓,一顿火锅下来,拉近了不少距离。
章渊清温柔的看着她贪婪的吃相,时不时的夹些青菜肉卷放在她碗里,茯苓愁眉苦脸的看着堆如小山的食物,开玩笑的说,“只怕吃完这顿饭,我要重上许多,到时候嫁不出去,我可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公主不会嫁不出去的,我靖远侯府邸大门永远为公主而开。”章渊清闻言一笑,柔声道。他似乎觉察到她的尴尬,安慰道,“公主若喜欢就多吃些,用过饭后再喝上一杯山楂水便可安枕无忧了。”
沉默半晌,茯苓轻轻咬了咬红唇,蹙眉移开了目光,“抱歉。”
这短短两个字说得极快极轻,章渊清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几下,沉声道,“公主不必觉得对我亏欠,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愿它变成你的负累。”
酒足饭饱,章渊清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了,“毗伽可汗已经故去了!”
茯苓抬头愕然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毗伽可汗回到突厥的当夜便为权臣梅录啜毒杀,毒发之前他拼尽全力杀死梅录啜报了仇,毗伽可汗一世英勇,临死也没辱没了半分威名,实在让人佩服。”章渊清怕她惊心,言简意赅的说出被害经过。
茯苓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喃喃的说,“怎么会这样?那日比赛我惊叹毗伽可汗英姿勃勃魁梧不凡,怎么如此精悍的一位英豪也逃不过政变?”
自从闻得毗伽可汗死讯,茯苓一直魂不守舍,就连章渊清何时离去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