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雨后的大街上一片凄清,然而这份清冷却并无法掩去繁华和辉煌的痕迹。
金莲街尽头的佩香院灯火通明,欢歌笑语和丝竹声彻夜未歇。
佩香院的后门临着一道狭窄的胡同,非常偏僻,鲜少有人来往。然而,在黎明之前,那扇小门却开了,门口倚着一名桃花般娇艳的女子,上身着牡丹色窄袖短袄,翠柳色绣花腰围,湘色百褶裙,臂弯里搭着浅紫色的纱罗飘带。
她右手提着一盏精致的碧纱灯,眨着水盈盈的桃花眼,朝昏暗的巷口瞅去,目中似有期盼和焦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女子焦急的跺了跺脚,柳眉轻蹙,喃喃道:“怎么还没到?莫非出事了?”正自焦急时听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车声。
她略有些惊喜的唤道:“可算来了!”往外挪了几步,准备去迎接。却见一个身影飞快的自马车中掠了出来,女子吃了一惊道:“公子,怎么了,这是谁啊?”
来人并未答话,匆匆道:“花烟,我们先进去。”叫花烟的女子不敢多言,关上门快步追了进去。
宽袍广袖的年轻公子怀里抱着昏迷的少女,少女水色的衣衫上血迹斑斑,清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花烟回头望了一眼,怯声道:“公子,是不是出事了?听到您的指示后,我就一直在等,怎么现在才到啊?”
年轻的公子正色道:“风头有些紧紧!”
“怎么?他连您也怀疑吗?”花烟有些惊讶道。
他苦笑着叹息道:“燕子楼进了刺客,我自是责无旁贷。”
花烟一听,不敢再问下去了。匆匆几步穿过垂花拱门进了别宛,挑起帘子在门口恭候。
花烟托着一壶茶,走到厅中的矮几前放下,抬起头时恰好看到他走下了楼。
急忙垂手立在一侧,道:“公子先歇歇,喝杯茶吧,上好的明前龙井。”
燕落帆点点头,顿了顿道:“花烟,那个姑娘这些天就先交给你照顾了!”
花烟恭恭敬敬道:“公子放心,既然您亲自交代了,那么即使拼了一条命,我也务必会保护她周全。”
燕落帆走过去轻轻坐下,花烟立刻过去倒茶,望着茶杯中冉冉升起的薄雾,燕落帆忽的抬起了眼睑,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花烟倒好茶,望着他执杯的手,轻轻一笑道:“能劳公子大驾,这位姑娘的身份定然不简单。而且您将她送到我这边来,那可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想了想,忽然道:“莫非她得罪了城主?”
燕落帆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一双黑眸在氤氲的水汽里显得有几分迷离,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于是花烟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只听见他说道:“你猜的不错,她就是要行刺老爷子的人。”
不顾女子的惊骇,他继续道:“可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务必要保住她的性命,不得已,只能先将她送到这里了。毕竟,这是我们最机密的地方,应该会比较安全一点吧!”
花烟点了点头,一抬眼竟看到他的右手背上竟然拿有鲜艳的血痕,而且半片衣袖都浸成了红色。
此时天微微亮,借着窗外的天光,映的那些血意更加夺目。“公子,您、您受伤了?”花烟骇然道。
燕落帆垂下了眸子,看见满手的鲜血,这才想起来,苦笑道:“为了让老爷子信服,我忙着使了个小计俩,却是忘了包扎,你去拿些伤药来吧!”
花烟应声急忙退下了。
燕落帆放下茶盏,皱了皱眉,缓缓撩起了袖子,却见右臂上有一条一尺见长的伤痕,从手肘一直拖到了腕口,伤口细而深,划破了血脉,三层衣袖尽被浸染。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和迷惘,怔怔的望着自己的伤口,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知道她不会感动,也不会领情,可是……或许,仅仅是因为那句话吗?
到得此时,燕落帆觉得有几分迷茫。
对于若水,他越发觉得自己无法控制了。
先前,或许只是因为被那个女子清冷淡漠的气质所吸引,再然后是因为她的古怪性情和孤单身世让他觉得怜惜吧!
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从没想要让任何人知道,做着自己认为该做以及能做的事,但是这次,完全超乎想象了。
他竟然会为了她而做出背叛叔父的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他对于那个女子,何时变得如此上心了?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