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定下来后,很快便有人告诉陶府,魏王与广灵郡主的婚期在三月十六。
陶松然已经慢慢接受这个消息了,就算他再不情愿,这个孙女还是要嫁的。既然如此,欢欢喜喜是嫁,愁眉苦脸也是嫁,他何不选择前者?何况这是皇上赐婚,对方又是当朝魏王,哪个都不能得罪,他只能看开点了。
唯一不能接受的只剩下陶临沅,陶嫤若是出嫁,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闺女走了,岁岁也走了,这府里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为此,他接连好几天都阴气沉沉地,让人看了便不敢近身。
再不几天便是殷岁晴和瑜郡王的成亲的日子,就算陶嫤不说,陶临沅心里也一清二楚,正因此,他脸色更加不好了。陶嫤这几天都识趣地没叨扰他,偶尔一起吃饭时,笑眯眯地说一两句好话,绝口不提殷岁晴,就怕戳中他的痛处。
年关将至,府里到处都挂起了火红的灯笼,门窗贴大红年画,阖府上下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
及至腊月三十那天,陶嫤起了一大早。梳洗完毕换上短袄裙子,天气仍有些冷,外头便又披了件胭脂色苏绣垂丝海棠的披风。她梳低鬟髻,头戴蝴蝶纹鎏金银钗,略施脂粉,画了黛眉,站在铜镜看左看右看,似乎比平常更秾艳娇丽一些。
白蕊替她整了整腰上的金锁和豆荚银梳,笑着调侃道:“姑娘快别照了,今儿个您保准是最美的。”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怎么行?阿娘才是最美的,我顶多算个第二。”
白蕊迭声应是。
收拾妥当之后,她们便开始从陶府出发。刚在马车上坐下,白蕊打帘往外面看了看,凑到她耳边道:“姑娘,大爷在后面呢。”
陶嫤愣了愣,想往后面看看,但又觉得不妥,怕被陶临沅看见伤了他的自尊,末了放下手。“把帘子放下,别看了。”
白蕊听话地放下身侧的帘子,没再多言,时不时地偷偷觑她一眼,好像怕她难过似的。
陶嫤忍不住笑,“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
白蕊实话实说道:“婢子就是觉得大爷怪可怜的。”
她没有回应,闭目倚在车壁上,马车不多时便驶到楚国公门口。
下车后往后面看了看,没有见到陶临沅的身影,大抵是半路上错开了。此时天色仍早,瑜郡王迎亲的彩舆尚未到来,陶嫤一路走进摇香居,便见殷岁晴坐在铜镜前,由丫鬟伺候着挽发。
她原本就美,即便过了三十仍旧芳颜皎皎,如今精心地打扮一番后,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满屋子人都忙得很,陶嫤倒也老实,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看着白术给她贴花钿,“阿娘现在就算不贴花钿,瑜郡王肯定也认得你。”
殷岁晴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大喜的日子里,眉梢都染上几抹笑意,“我就说你当初为何非要我贴花钿,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在得知段俨脸盲后,有些事情渐渐地明晰了。
陶嫤笑嘻嘻地,“我还不是为了阿娘考虑嘛。”
过了一会,殷岁晴想起来问她,“听说你跟魏王的日子定下了?”
她颔首,“定在三月十六。”
三月十六,还是有点赶了,可见魏王是真着急把她娶回去。殷岁晴抿唇,没说什么,“这段日子你别在见他了。”
自从魏王要娶广灵郡主的消息传出去后,长安城有祝福的,便有唯恐天下不乱的。非要把江衡跟陶嫤的那点儿私事揪出来,编派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让人听了不痛快。好在那只是小部分,并未影响到城中其他人,更没对陶嫤的声誉造成影响。
那些闲言碎语只传了两天,便被人打压下去了,从此再没听人说起过。
殷岁晴没有告诉她,是不想让她烦心。
她一直都很听话,从不忤逆长辈的意思,“阿娘放心,我这段时间都没有见过江衡。”
发髻梳好后,殷岁晴转头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就好。”
*
转眼到了傍晚,瑜郡王府的人抬着彩舆到楚国公府迎亲。
原本再醮不必这么正式,但是楚国公不同意,跟瑜郡王商量一番后,便办得跟头一次大婚一样。婆子背着殷岁晴上彩舆,一路迎回瑜郡王府,一路上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瑜郡王府比国公府还要喜庆,府里来了许多高官重臣,两年前皇上曾答应过瑜郡王,等他成亲时,便携皇后一起到场为他主持婚事。
由此可见,这场婚事办得多么隆重。
瑜郡王府傧相满座,热闹非凡,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欢庆。长安城没几家闺女成亲能有这样的排场,即便殷岁晴是二嫁,见识过今天的场面后,估计都不会再说什么。尤其是王府外面,不少百姓伸头探脑,想要一睹皇上和皇后的尊容。
皇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跟庄皇后一起坐在上位,下方端坐着楚国公。瑜郡王父母早逝,没有高堂。两人牵着红绸来到正堂,拜了皇上皇后,又向楚国公一拜,再是拜天地,最后夫妻对拜。
一应事宜完毕,殷岁晴被几个婆子送进了新房。
瑜郡王留下跟皇上说了两句话后,便跟上去回新房,还有掀盖头和喝合卺酒。
陶嫤本想跟过去凑热闹,她走在人群最后面,刚走过垂花门,便被一只粗厚的手掌拽住,带进了一边的耳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