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回到凝和宫后不久,冯勉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他一进宫门就觉得氛围不对,原先的凝和宫中因九郎素来喜静而不甚热闹,但宫娥与内侍们也都各自安然。而这一回他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连打扫庭院的小黄门都面带忧虑了。
他向其他内侍打听,那些人也只知九郎被官家唤去了景福殿,自那回来之后便越加沉默。冯勉想到九郎之前说起过官家想要为他物色正妃的事情,心中便是一急。
寻至书房却不见九郎身影,他问了几人,才惴惴不安地到了凝和宫后的莲塘。
早春时节,碧澄的湖面上只有微圆的初生莲叶,风过之际,那星星点点的绿意便随着水波轻轻起伏,似一阕幽远的歌。
湖上有水榭亭台,夏日里常有嫔妃公主们到此纳凉赏莲,此时却显得有些冷清,远远望去,只有九郎一人坐在那里。
冯勉犹豫了一下,迈着小步走到亭边,轻声道:“九哥,天阴了,这里风又大,何不回宫里休息?”
九郎侧过脸,看上去似乎还很平静,只是问道:“事情办妥了?”
冯勉往周围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旁人经过,这才躬身道:“臣找到了季指挥使,将您的吩咐说了,他答应即刻派心腹带着书信启程。季指挥使还向臣打听了十一姐被太后责罚之事,臣将大概情形转述一遍,故此回来得晚了点。”
九郎微一皱眉,“十一姐不愿让人知道这件事,你何必又对元昌说起?”
冯勉为难道:“他说是宫中有人传出此事,其实已知道了大半,臣也隐瞒不得。再者,他的堂兄与吴国公主的驸马是同年进士,吴国公主又与十一姐关系甚好……臣实在是难以严词拒绝。”
“我自然知道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联。”九郎叹道,“总之以后不要再将宫中琐事传扬出去。”
冯勉连连称是,过了片刻,又谨慎问道:“听说臣走后,官家将殿下唤去了?”
他静默片刻,道:“我已向官家说了,不愿接受指婚诏令。”
冯勉一惊,连忙道:“那官家怎么说?”
“你觉得呢?”他似是根本不想再回忆起刚才的一幕,起身沿着湖岸慢慢走去。冯勉跟在身侧,焦急道:“殿下难道将您与双澄的事情都讲给官家听了?”
“没有,官家正因我不愿接受指婚而发怒,我若是说出双澄,只怕反会坏事。”九郎顿了顿,望着碧波潋滟的湖水出神。
冯勉长出一口气,“臣就担心殿下意气用事,在官家面前说起双澄,官家必定龙颜大怒,说不定还要将她抓捕起来。”
“但嬢嬢那边已经知道了双澄住在端王府,我担心迟早会暴露出去。”九郎静默良久,回过头道,“冯勉,我想见双澄。”
冯勉一惊,“若没有要事,殿下是不能随意出宫的。再说您刚才又与官家发生了龃龉,只怕此时再说要离开大内,官家更是不可能答应了。”
“我知道。”九郎低声不在王府,双澄住在那里我很不放心。而且万一我与双澄的事情被官家或者太后知晓,只怕会将五哥也牵连进来。”
冯勉怔了怔,“那九哥的意思是,双澄连端王府都住不成了?”
“你替我找个地方安置她,然后我再去跟她说清楚原因,否则我怕她会胡思乱想。”他说至此,又不由想到那天在端王府,自己临走时看到双澄那悲伤难以抑制,却又强装笑意的样子,心中着实难过。
冯勉看在眼中,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臣一定帮九哥想个法子去见一见双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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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不断的绵绵细雨之后,天气渐渐放晴,碧空如被清泉涤荡似的干净透澈,映着端王府高墙边的桃花,娇美得胜过工笔巧绘。
距离上次见到九郎又已有好几天,端王还未回来,双澄亦无处可去。那个荷包她一直带在身边,九郎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可她不知道这样的无尽等待还要持续到何时……
寂静中,她依旧坐在池边望着水中红鲤,隐约听到院门一响,不由站起望向那边。
门外有人探身进来,朝着她招了招手。
“冯高品!”双澄喜极飞奔,可到了院门口,却不见九郎身影。“九哥呢?!”她的心一落千丈。
“莫急莫急。”冯勉见她这般焦灼,不由安慰道,“他不能进端王府,你且跟我走。”
双澄一愣,“去哪里?”
“你无需知道,只管随我走一趟就可以。”冯勉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双澄不明所以,可她相信冯勉,便不再追问,紧紧跟随他身后出了小院。
端王府中的人素来尊敬冯勉,想必他进来时也已打过招呼,故此双澄跟着他一路出去,并无人前来过问。但冯勉并没有带她从正门走,而是由王府管家带路,引着到了偏门处。
小门一开,便已有一辆青帘马车停在树荫下,除了车夫之外别无他人。
“进车里去吧。”冯勉向她使了个眼色,双澄愣了愣,爬上车头撩起帘子。
“嗳?!”她惊喜交加,可还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坐在车中的人已经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走了。”冯勉满意地点点头,车夫扬起鞭子,马车缓缓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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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
微微晃动的马车中,双澄望着近在眼前的人,一时欣喜一时辛酸,竟不由自主地扑在了他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轻微的呼吸拂在她耳畔。双澄觉得自己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