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展览馆,回到顾宅,客厅里灯光大亮,顾老太太和周妈等佣人都在。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戴待和顾质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后,顾质唤一句:“奶奶。”
顾老太太轻飘飘地朝他们倆瞟一眼,不咸不淡地“嗯”。
下一瞬,便见她忽然着急地起身伸出手:“嗳,太高了!会塌!”
话音落下的同时,哗啦啦的一阵动静传出,周妈算得上眼疾手快,也没能阻止积木的倒塌。
戴待这才注意到,原来小顾易也在,只是被高背沙发椅挡住了身影。也因此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刚刚所有人都在围观小顾易一个人搭积木。
“可惜了,差一点,差一点就盖到第35楼了。”顾老太太遗憾。
周妈一边帮小顾易把掉落到地上的积木拾起,一边笑着应和顾老太太:“没关系,小少爷下次能破纪录的。”
当事人自己则似一点都不在意积木倒没倒,还在继续一块接一块机械地放积木。
顾质问周妈:“怎么还没收拾他去睡觉?”
周妈回道:“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太多。小少爷不愿意上床。”
下午回来还没来得及抱他上楼,他就醒了,醒来后挣扎着从周妈的怀里下去,下去后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着都劝不了。又因为他不说话,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还是周妈灵机一动把他的积木搬到楼下来,他才有了反应,开始沉浸在搭积木的世界里,连周妈喂他吃晚饭。他的动作也没停。
顾质蹙起眉头,盯着小顾易,沉吟片刻,迟疑道:“他这积木要是没搭到他心中强制性的那个数量,可能不会停下来。”
闻言,戴待下意识地瞥了顾质一眼----他对这个都有了解?
“那这得到什么时候?”顾老太太担忧:“都已经快三个小时了。”
快三个小时?
戴待的心头应声一磕,走过去蹲坐到小顾易身边,略一沉凝,伸手将他即将抓起的一块积木先一步拿走。
小顾易的动作立马顿滞住。
戴待正等着他另外拿过一块积木,却见小顾易抬起眼皮,看向她。
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看着她。
戴待握手成拳,抑制住内心的欣喜。紧张地屏住呼吸,静静地和他对视。
一秒。五秒。十秒……一分钟!
内心的欣喜早在这突破性的一分钟内膨胀得她的心脏都要炸开花。
戴待看进他黑湛湛的眸子里,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小顾易尚在顿滞中的小手。
一碰上,他的目光便重新垂下,但手指蜷缩起,缠住了戴待的手指。
戴待的眼眶一酸,顺势将他抱在自己怀里。他立即埋首在她的肩上,却不是像平时似有若无地抓她的衣领,而是搂住了她的脖子。
他……他是在害怕……
他在等她……
对吗?小顾易,你是在等妈妈?戴待在心里默默地问他。
顾宅的环境对他来讲果然还是陌生的。一觉醒来,身周的那么多人都不是他熟悉的,他找不到他熟悉的人。他并非不怕生,他怕的是陌生的环境里连他熟悉的人都没有。不停地搭积木,只是为了给他自己找安全感。台介找技。
“等等。”顾质温热的手掌蓦地按上她。
戴待迅速收起眼中的水气,转身的瞬间换上笑脸:“没事,你儿子已经搭完积木了,他现在可以去睡觉了。”
顾质看着她,又看了看趴在她肩头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的小顾易,说:“嗯,麻烦你先送他上楼吧。”
“好。”戴待抱着小顾易转身就迈上楼梯。
见周妈要跟着,顾质抬臂拦住她,摇头示意。
周妈不解地一愣,随即什么都没说,遵照他的意思。
顾老太太将狐疑的目光从戴待身上收回,有点不高兴地抱怨:“我瞧着我的小曾孙怎么和那个女人好像很亲近似的?这样可不行,周妈,你跟上去看看!”
周妈笑着对顾老太太道:“戴小姐之前在小少爷的康复中心做过一段时间的义工,和小少爷投缘,所有比普通人亲近。”
这事顾老太太之前确有听说,此时听周妈提起,眉头更是一皱:“大的小的,双管齐下攻克,挖自己妹妹的墙角,再捡个现成的儿子。现下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对小顾易千般好万般好,等她自己生了孩子,眼里哪里还有小顾易?后妈就是后妈,打得一手好算盘!心机如此重的女人,怎么能进我们顾家的门!”
她这一番话,显然已不是在对周妈说。
顾质始终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抱臂。
而以顾老太太对自己孙子的了解,他早该护犊子地打断,哪里还会等她把话说完?
别说顾老太太奇怪,周妈也甚为狐疑。
整个厅里的佣人,从方才的看着小顾易搭积木,到现在,变成了看着顾老太太和顾质两人大眼对小眼,气氛古怪得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顾质抬腕看了看表,又有意无意地朝楼上张望一眼,随即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奶奶,你越来越老糊涂了。”
这话对自亲孙子的嘴里说出来,是真的重了,顾老太太当即勃然,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呛得剧烈地咳嗽,周妈连忙帮她顺气,而顾质则事不关己地转身上楼。
小顾易的房里,戴待坐在床边,愣愣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一时忘记了时间。直至听见过道里传来顾质的呼唤,她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