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丹尼尔所拍摄的相片并未成为其立功受赏乃至晋升的阶梯,反而为此险遭降职处分——当瑙约克斯获悉他僚属的该趟出行,居然毫无斩获有关彼时深夜离奇火灾的详情,而是将宝贵的胶卷与精力悉数浪费在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中,当即肝火大盛——
“交给你的任务就这么困难吗!?”保安局谍报警察处办公室(第三处)内,待丹尼尔甫一锁死了门,瑙约克斯便彻底爆发了,“还是你一直从内心深处看不上这办公室!?施密特那家伙曾有句话没说错——这里确实快容不下你这‘勇敢小裁缝’了!”
望向瑙约克斯的领章,丹尼尔不由垂眸瞅了他所佩戴的,下意识地喉结动了下,却是仅咽了下口水以滋润干涩的喉管,而非予以解释或反驳。他转而抽动鼻子,侧首偷瞥了一排紧闭多时的窗。
显而易见,眼下的火药味着实太浓烈了,以致恨不能立刻统统大敞了这些窗,流动室内空气而将其祛除。无奈深秋已至,将其稍敞便有阵阵沁骨凉风飕飕地扑来,直让同僚们在这这久未修葺的办公室为之瑟瑟。加之此时此刻仅有此二人在场,人气严重不足便更显空旷寂寥,愈是深深感觉了几分森冷。
“相机留下,明天一早将检讨交至一处,不然……”瑙约克斯略微一顿,似是缓了口吻,但依然挑明了其中利害,“如果拖延至博士知悉了事情原委,他完全可以以相关党纪查处你此次失职之举。”
丹尼尔当即暗自松了口气——瑙约克斯此为显然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意,不然何必给他情面,而非当众将他狠狠训斥?毕竟目前波兰新政府正在筹建之中,柏林事务也日益琐碎忙碌,自是谁也不愿在这关键时刻,发生下属掉了链子而遭秋后一齐算账。他忙朝瑙约克斯端正地鞠躬敬礼,恭谨地开门离去。
“‘一下子打死七个’就敢得意洋洋,那野兽之前收纳召集的都是一群什么货色……”目视房门再度阖上,瑙约克斯一拳重重捶了桌面,恨恨地咬紧牙——丹尼尔简直就是典型的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渣滓,不过是有个在国防军的少将叔叔才被赫斯看中了某些政治资源,不仅硬生生地塞进这机关浪费资源,更偏偏被海德里希交给他全权负责,令他束手束脚。
这简直是赤裸裸地羞辱他这曾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良臣猛将!
回想起之前柏林大学的一番遭遇,他越发觉得一股莫名燥热正袭上心头、直冲脑顶,不由随手一霎松扯了领带且怒啐一口。可这团郁结依然不曾全消,堵得他一见那相机便又烧得肝火、心火皆炽烈熊熊,几欲将之砸碎烧毁而方休。
罢了,先瞧瞧丹尼尔究竟抓拍了什么而致如此兴奋。片刻后,瑙约克斯稍许冷静,苦笑了声而拿起相机,从中熟练地取出一枚胶卷,继而抓起话机命他人前来,将之冲印鉴定。
但他仅拨出了两个数字便匆匆挂断电话——冥冥之中,直觉告诉他之前柏林大学的遭遇与这胶卷似乎有某种联系。那盒被海德里希取走的诡异录音带、那曾惊得他险些拔出配枪上膛的不屑哼声……他咂巴嘴,攥拳而松手,松手又攥拳……如此反复几次后,拿起那胶卷直往冲印室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