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宗伯孤注的目光骤然变冷,她无奈地将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沮丧地微微俯身,艰难地说:“是,臣妾,明白了!”
宗伯孤注说:“即是如此,你就先回宫吧!朕今夜就在椒香殿歇了。”
佘淑妃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皇甫嫣然似正等着看好戏,只得忍了又忍,又说了声是,就转身离开。
站在阴影里的宫婢们自然要跟在后面,我却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而且等到佘淑妃她们都已经出去了,仍然没有人发现我,或者说是揭发我。我心里暗自高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夜,我或许能够顺利地为清贵人请到太医。
不由地轻舒了口气。
歌舞继续。皇甫嫣然却是亲自到殿中一舞,竟然是看起来非常特别而彪悍的异族舞蹈。宗伯孤注似乎看得入了迷。
怪不得皇甫嫣然能够得到宗伯孤注的宠爱,我想我对她了解的实在太少了。以为她只是个蛮横又自私的大小姐,其实她有许多绝活没有亮出来。
看来,当日在恒王府中,我处于下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我心里还是很不服气,难道,她会跳舞,会撒娇,会说几句逗人开心的话,恒王和王妃就可以抹煞我当了他们六年女儿的事实,将我抛弃吗?
不!当然不能!所以,我恨。我怨。
再过了片刻,宗伯孤注已经转身进入内室。看到那片明黄色消失在视线里,我心里很焦急,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闯入到内室去,跟他说明清贵人的事情。但是,万一、如果或者很可能被皇甫嫣然发现。很难想象,如果被皇甫嫣然发现我也进了宫,她会怎样的对付我。会不会就像当时在恒王府时,想办法将我赶走?
甚至是,要了我的命?
正在想着,听到皇甫嫣然对舞者们说:“你们不要停下来,要给本宫彻夜地跳舞,奏乐。你们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殿下的人齐声答,“明白。”
皇甫嫣然貌似很满意地点点头,也转身去了内室。
他们是明白了,可是我却很糊涂。既然宗伯孤注已经进入内室,这些舞师乐师们为什么还要吹乐跳舞呢?他们舞给谁看?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觉得后颈痛了痛,浑身的力量立刻消失,被两人架着就走。
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心里很惊异,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两个人又要将我带到哪里去。终于,架着我的力量蓦地消失,不由自主地,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桶凉水泼在我的身上。
冰凉,在刹那间袭遍我的全身。
我彻底地清醒过来,抬眸看向那个拿水泼我的人。他冰冷漠然的脸,身上穿着宫廷侍卫的服饰。
“喂,你是谁!干吗泼我!?”
那人不答,只是转身向另外一人施礼,“皇上,她醒了!”
我惊愕出声,“皇上?!”
这时才发现,在幽暗的房间一角,站着个人影。身着明皇色的衣袍,一双幽深如海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我。我忙爬了起来,“奴婢拜见皇上!”
他不理我。转而向那侍卫说:“问问她,为什么要混在宫人中进入椒香殿,有什么目的?是谁派来的。”
我们离得这样近,他说的话我都能听到。于是也不等那侍卫再问一遍,很老实地直接回答,“回皇上。奴婢是寒香馆的赤雪,这次来到椒香殿,是特地来找皇上您的。寒香馆的清贵人病了,馆内又没有设置暖炉,就凭每日冰凉的残汤剩饭,根本没有办法撑下去。皇上,请皇上为清贵人做主,找太医,设暖炉!”
宗伯孤注尚未说话,就听那侍卫喝道:“大胆!”嚓地抽出刀来。
宗伯孤注冷哼了声,用目光止住了侍卫的动作,侍卫低头退向一旁。宗伯孤注说:“点起灯来!”
有人说了声是。
过了会儿,原本幽暗的房间里亮堂起来。这时,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个极其华丽而又封闭的房间,因为这个房间没有门。
房内空荡荡的,仿佛除了宗伯孤注坐的那张椅子就没有摆放其它的东西。可是墙壁和屋顶都以繁复的花纹装饰,其间隐隐地透出金色的光芒,竟像是镶嵌了金线似的。
宗伯孤注向我走了过来,我大胆地迎上他的目光。
这时候,我终于看清他的脸了。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紧抿的唇,倔强的下巴,透出无与伦比的俊美与尊贵。而他的双眸,与我刚才在殿上观舞时想象的一样,清澈,明亮,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只是,神色过于淡漠,傲视天地万物之感。
与皇甫鹿鸣那种有如冰柱加身般外露的锐利不同,他却仿佛是被泡在冬日里的大海最深最幽静处,由内而外,流动着的,凉浸浸的寒意。我不由地哆嗦了下,“皇上,奴婢,奴婢真的,只是想请求皇上,为清贵人找个太医,她,她快病死了……”
我发觉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地微颤着。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使我不得不看着他的脸。迟在咫尺,我闻到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
而他,在看清我的容貌的时候,明显地微怔了下。
接着嘴角却露出讥诮的笑容,“是吗?只是为了清贵人?”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目光太深,太讥讽。在他的注视下,我其实已经体无完肤。只垂下眼帘,颤声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