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想的很明白,也很清楚,况且这里他算是总指挥,他走了,民壮们怎么办?
因此,走了今日能活下来,以后也活不下来,到时候只会牵连更多的亲人,还有一个守卫国土失职之罪会等着他!
只是此时他心中所想,这些人那里猜得到,而顾子杰就更不可能想到了,只是听他不愿意走,登时急了,立刻义愤填膺道:“曹大人义气干云,实是蕞城青天,虽是文官一任,造福地方父老良多,唯心庇护,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只是蕞城已无坚守必要,此也并非曹大人之职,还望曹大人念及江东父老……”
曹县丞眉头一皱,大手一摆:“不用说了!”
顾子杰被噎了一下,登时身子一怔,没想到这厮居然如此亢奋,不说是他,就连旁边林百夫也看不下去了。
林威眼中厉芒爆闪,向一众县衙官员怒吼道:“城门一破,蕞城必然失控,难道要白白葬送性命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他又霍地转身向士卒吼道:“北门来消息了么?孙大人在哪?我要向孙大人禀报军情!”
身边的一个兵丁战战兢兢地道:“孙大人再度昏死过去,现在被人送去东门!”
又昏了!
林百夫听了牙齿咬得格格响,不过现在有孙知县带头离开,这些文官也没有必要送死才对,怎么曹县丞就这般想死。
林百夫是个粗人,那里会知道曹县丞心里的算盘,他急的一时犹如困兽一般在厅中乱转,一众官员面面相觑,其中已有人面露惊恐之色,却谁也不敢首先说出弃城两字。
这些文官谁也不想顶替这个罪名,而顾子杰不知其中厉害,在他想来,不能守便退,何必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呢,来日积蓄力量卷土重来便是。却不知气节二字对古人来说,实比性命还要重要得多,所以他们有时做下的事在现代看来愚蠢无比,在当时却再正常不过。
他不是不想曹县丞送死,是不想李莲儿陪着死,见这曹县丞如此固执,忍不住上前道:“曹大人,既然明知结局,何不趁蛇人狼人尚未攻过来从速撤退,辎重物资虽然来不及带走,但是保得大家性命要紧呀?!”
曹县丞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忍不住多看了顾子杰两眼,这个被他一手策划成的巡检史,本来是很想让他死,不过经过这一夜的战乱,这个束以待死的巡检史驻守良多,现在也对他有了改观,弃城这句话在场官员谁都不敢提出来,而他却敢提出来,这不由得就让曹县丞佩服几分。
只是如今都不重要了,反正都要死了,之前虽然很想让顾子杰死,但经过这一夜,曹县丞心里也对顾子杰多了几分赞许,顿了顿后叹息道:“罗巡检思虑虽有道理,可狼人奔跑极快,残忍嗜血,此时弃城,百姓们同样逃脱不了。若光是文官骑马逃走了,你说上面的官员会是什么反应。若此继续守城,尚可多杀几个蛇人!”
这话说的大为直白,一众文官纷纷点头称是,而顾子杰这才恍然大悟,是啊,当官的都跑了,让百姓们留下来当替死鬼,这罪名的确足以牵涉九族。
想通此节,也难怪曹县丞会这么执拗,顾子杰虽然与他看法不同,但也能想到他的痛苦,眼下能逃命,但也不能弃城,这的确很让人为之同情。只是眼下能逃走一个算一个,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上面的制裁,那是日后的事情,顾子杰可不会因为害怕制裁,就要在这里等死,急道:“曹大人所言及时,既然如此,我们继续留守此处拖延时间,派几位大人组织百姓从东西两门迅速逃出去,出城后立即向山上逃,兽人现在的主力全部都在蕞城上,根本不可能弃城去追杀漫山遍野的百姓,若是能将更多的百姓迁移离去,我等身先士卒,也不枉为官一任,如此也就善莫大焉了。”
曹县丞眼前一亮,说道:“不错,是老夫糊涂了。”
若能将更多的百姓迁移离开,到时候上面一定会记下这一功,自己的后人子嗣,也会因此而得到照顾。
念及此处,曹县丞登时来了精神,立即对身边张云达和尚未来得及离去的乡绅们道:“张书史,你和驿丞、各位里长、保长组织百姓从东西两门撤出去,出城立即分散上山!”
张云达道:“大人,你呢?”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地相视一眼,继而又都向着曹县丞望了过去,只见曹老头子面若死灰,他也望了望众人。
半晌,才惨然一笑,一副‘我走了谁顶缸’的样子,看的直让人心生同情。
说来这老头子也实在是可怜,想走,但不能走,这种痛苦是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若说这老头子甘愿与将士们共存亡,这的确是假的,他也想走,也想活命,可事实很残酷……
其实被调遣到边境当官也就形同流放了,有时候还不如一个被流放的犯人,犯人若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会被无罪释放,而当官的不能走。
终于。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曹县丞暗暗紧握双手说出了一番豪情奔放的话来:“老夫虽是一介书生,不能仗剑杀敌,但也要与守城将士们同生共死!”
看得出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极为干涩,也很不情愿。而旁边林百夫倒没有想这么多,他是粗人,本是武官,斗大字不识一个,更不知这些文官城府,此时自然也不明白这个曹县丞怎么会突然老态龙钟地站直了腰杆,不过这一番作为让他极为佩服,此时此刻敢与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