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我只觉得舌根发苦,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呵斥道:“那是皇帝,你如今尚且还领着魏国的俸禄,是魏国的臣子,说话怎么敢如此以下犯上,若不是我已经将宫女内监全都遣出宫外去,这番话一旦流传出去,可是死罪!”
“你是在生气我说了这番忤逆的话,还是生气我说出了真相?我原本以为森爵对你是真心实意,你入宫虽然不能成为正室,然而往前荣宠,宸妃这个封号,也已经足以见证他真心。正室因为如此,我才劝你隐忍,但如今看来,只怕未必如是。”他倒退了好几步,神色之中有掩饰不住的愤恨。
“石崇,你今日是喝醉了么?”我终于按耐不住,坐直了身子,一手掀开了帷幕,呼吸亦急促起来,“这些话,不是你身为一个臣子该说的。”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就是皇上,如果人人都与你一样如此肆无忌惮,那么国将不国,更别提是天下承平安康了!”我厉声道,“石崇,你现在离去,我只当做你从来没有进过景仁宫,而我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番话!”
“碧清,你……”他的脸色在明灭之中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才像是认输一般,轻轻叹了一口,“罢了,是我言辞无礼冲撞。可是碧清,你这样下去,必然是身陷险境。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叫做弃车保帅?你在深宫之中,不知道形势危急。文武百官对你颇有意见,况且还有袁家在其中虎视眈眈,一旦势头变换,皇帝将你推出去堵住悠悠众口,你又如何能够自保?”
他问的殷切,然而我却忽然间沉默了下来,侧过脸看着他。似是被我目光所慑,石崇皱了皱眉。然而不等他开口,我却已经笑了起来,只是目光淡淡,仰着下巴说道:“石崇,你不必危言耸听,事实如何,难道你以为我住在深宫之中,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朝中自然难免会有人对我中伤,然而扶持了朝晖和浩空,只怕也让不少人看见了希望。寒门弟子这些年在朝廷之中,虽然上五品官吏极少,然而五品之后却也多有遍布。世家贵族素来自诩出身高贵,从来都是垄断上五品官职。然而五品之后的官吏又是何其之多?”我喘息了一声,“世家和寒门的矛盾,已非一朝一夕的事。世家反对,却不代表寒门也无可奈何。”
世上的事,众人不觉得,然而自己跳脱出来看就会发现,一切其实也不过如此。
天平两端,总是摇摇晃晃,谁上谁下,都有定数。
当年开科举国考由楚国创立,之后传来魏国。楚国世家官僚之风更盛,这原本是德政,然而对病入膏肓的国度来说,人参雪莲也不过是拿来吊命所用,如何能够起死回生?
只是科举传到了魏国,倒是发挥了意料之外的作用。虽然上品无寒门,然而潜移默化,终究还是为这个国家奠定了另外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