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地方住久了的百姓,让他们背井离乡舍弃祖祖辈辈生活的城池,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这其中也有不少老一辈人,声称自己也曾经历过地动,顶多就是地面晃一晃,严重的话倒两座房子,哪还至于举家迁徙?那算命师未免太危言耸听了,说的就跟要天崩地裂似的。
百姓对算命师的话将信将疑,至于算命师本人,这日从房顶下来后,又去干什么了呢?很多人好奇,便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却见他一头钻进房子里,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又背着幡旗,踹着算命的竹签筒出来,然后竟然不紧不慢地……依旧去天街摆摊算命了。
众人惊讶不已。咦?不是说地动么?那这算命的怎么还来摆摊啊?
天街算命,两文一位。
不变的价格,不变的味道。
算命摊子前一如既往排着长龙,算命师椅子旁边也一如既往蹲着一只白狐。因为已经有不少人目睹这一人一狐曾在屋顶醉酒过夜,所以大家此时心中已经基本认定,这白狐就是这算命先生所豢养。不过即使知道那日白狐衔铜板来算命只是这算命师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也不妨碍大家来找他问些疑难隐忧。
“先生,我家的鱼塘总是死鱼,这是怎么回事?从饵料到用水,我们一直很小心,和别人家的鱼塘没有任何差别,可就只有我们这里不停地死鱼,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就要赔得倾家荡产了。”一个经营鱼塘的富户老爷,挺着偏偏的大肚子坐在算命师的摊子前叹气,急得愁眉不展。
“鱼总是死啊……”算命师仍是那副不着急不着慌的语气,看得莫辰都想揍他,更别提当事人,“让我看看啊。嗯,是好事。”
鱼都快死光了,还好事呢?
眼见那鱼塘老板气鼓的肚子上上下下起伏,脸就要憋成猪肝色,算命师又补充解释:“鱼塘里的鱼都死了,是因为被龙吃掉了啊。”
鱼塘老板:“……”
“这龙可是仙界才有的圣兽,它肯垂青于你家,肯吃你们的鱼,是你们的福气。你家要有好运气了,无须担心,走吧。下一个——”似是看不出人家脸色,算命师继续自说自话,还着急叫号让后面的顾客上来。
鱼塘老板的胡子都吹起来了,阴阳怪气道:“哦,所以依先生的意思,我们家这鱼是死得其所,并无解决办法了?”
“等龙吃饱了,自然就走了。”
“那龙什么时候能吃饱?”
“鱼死光了啊。”
鱼塘老板:“……”
莫辰在旁边憋笑憋得快疯了,被气得倒仰的鱼塘老板却在心里大骂,什么油嘴滑舌的骗子!他也是急糊涂了,居然来找这不上台面的东西求助,给他两文钱都觉得是便宜了他。不过他家里也算是附近有名的富户,他还是秀才的爹,再将那钱从算命师的破碗里抠出来,也实在是有损颜面,于是也不想和这江湖骗子一般见识,愤愤然甩袖准备离开。
然而他刚欲起身,却听那算命师又含笑问道:“贵府中可有子侄为贡生?”
鱼塘老板一愣,他家是有一个最小的儿子天资聪慧,从小念书就好,十四岁就中了秀才,而且还因为成绩优异被选进京城国子监做贡生,前些天才参加了三年一度的秋闱,如今正等着揭榜,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举人。
见鱼塘老板不说话,算命师也不问自己是不是说中,只是随口一言:“令公子有解元之资。”
解元?这神棍,不,这算命先生什么意思?是说他小儿子能拿个秋闱第一名回来?不太可能吧,饶是孩子都是自家的好,鱼塘老板对自己儿子中举有信心,也不敢奢望能考第一啊……本想再细问,算命师却只是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快点给后面的人让地方。鱼塘老板方才没少给这算命师脸色看,此时倒不好意思再多话,只得悻悻离开。
接下来的顾客是个面露凶相的疤脸男人,年岁不大,面目却有些沧桑,身上穿着短打,里面也没穿内衬,敞开的胸口隐约露出几撮胸毛,恨不得在脑门明明白白写上“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
此人来者不善,大摇大摆吆五喝六带着几个小兄弟,直接插队进来,后面的人也不敢有什么怨言,要不是方才那养鱼塘的胖子有个秀才儿子,还让他们忌惮几分,说不定直接就将人撵走了。此时他一脚踩在算命摊前的那个板凳上,两条浑圆粗壮的胳膊在桌子上一扫,就将算命师的签筒和装着钱的破碗扫在地上。
稀里哗啦,一片狼藉。
算命师还没如何,一直趴在旁边晒太阳的莫辰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幽幽盯着那小混混样的人。
混混本来还很有气势,俯视着依然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算命师,正准备破口大骂,忽然觉得角落里射来两道寒光,吓得他不由缩了缩脖子,气焰一下弱了不少。
“那个……”什么词儿来着?眼角瞥到那只白狐,见它正像盯鸡崽子一样盯着自己,混混差点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甚至本能有种想跑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喊道:“你这信口开河的骗子,还说什么算的准!我问你我家的狗能生多少只狗崽,你告诉我一共九只,两只活不下来,剩下的三母四公,可是如今明明只生了七只狗崽,只有三只活了,两母一公,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你说你连只狗都算不准,凭什么在这里给人算命?还是将骗去的钱吐出来,早早从哪里来滚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