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凌十岁的时候,正巧是云起国的一百五十周年大庆,也是他的父皇登基的第三十五个年头。
冬至的那天,容凌穿着自己最好的一间杏黄色的袍子,外面罩着一件貂皮大衣,第一次走出了自己的天地。
国宴非常隆重,广场上从头到尾整整齐齐地摆着两排桌子,约莫有一百桌的样子。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人的名牌。皇族在哪里,世族在哪里,官员又在哪里,都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容凌在皇族的那块地方的最角落找到了自己的名牌。名牌上,容凌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仿佛极不情愿一样,畏缩在那块牌子上,哭丧着脸。
“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一个很清脆的声音在容凌的背后响起。
小容凌扭头一看,一个比自己小了半个头的女孩子,披着一件粉红色的雪袍站在那儿,歪着脑袋瞧向自己,容凌脸微微一红:“我叫容凌。”
“咦?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来着,是谁来着?阿奴,你知道吗?”小女孩儿若有所思,拍拍身边的小侍女,颇有气势地问道。
“回小公主,是九皇子殿下,”那个唤作阿奴的侍女一边回答,一边缓缓跪下,向着容凌行了个大礼:“奴婢阿奴,见过殿下。”
“起来吧,”容凌的脸这下更红了,除了乳母曾经向自己行过礼外,还真没有别人向自己行礼过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就不扶你了。”
小女孩“噗嗤”一笑:“你真有趣,既然你是九皇子的话,就应该是我的表哥哥啦!我叫云瑶,是三王爷的小女儿,不过我之前真的没有见过你呢,皇帝伯伯的生日宴会上也没有瞧过你,你是不喜欢出来玩儿吗?”
“当然不是。”
容凌刚想开口,就被一个男声打断。
“他应该是想出来想得紧吧,”一个穿着明黄色袍子的男孩儿,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容凌,对着云瑶说道:“这家伙出生的时候就被太师说是个孤煞星了,这么多年一直被父皇圈养在尚宫那儿,连嬷嬷都没几个的地方,什么规矩都不懂,跟外边儿的市井野小子也没什么分别。”
“原来是太子哥哥!”云瑶轻轻道了个万福。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阿奴紧接着也跪了下来。
容凌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哼,”这个被云瑶唤作太子哥哥的人,从鼻孔里喷出些许白气:“果然和本殿下想的一样,无知无礼的野蛮小儿。真不知父皇当初把你留在这个世上是什么意思。怎么,见到本太子,都不知道行礼下跪吗?你的乳母,连这些基本的礼数都没有教过你吗?”
容凌吓得一愣,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皇弟见过太子殿下。”容凌立刻跪了下来。
雪很湿,只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凉意。太子也像是故意拖延时间似的,过了半晌,才挥手让起身。
“太子哥哥,别板着你的脸啦,九哥哥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世面嘛,你板着脸,不要说他啦,我都觉得忐忑得紧,而且呀,太子哥哥你笑的时候很好看哦!”云瑶机灵,嘴巴也甜,几句话就让太子垮下的脸变得正常。
“算了,算了,本殿就不说什么了,本殿下还得去给父皇送贺礼,没空跟你这个野小子再唠叨什么,不过你那奶妈也该换一个了,这都什么礼数。”太子抖抖衣袍,跺跺脚,自顾自地离开。
待太子的身影变得很小的时候,容凌才开始抖自己衣袍上落下的雪花。
“看样子,太子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欢你,”云瑶吸着鼻涕,瞅瞅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容凌:“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儿吧,别给他落下什么把柄,他可是皇帝伯伯最喜欢的儿子。”
“我知道。”容凌低低地回道。早在凌尚宫的时候,乳母张氏就不止一次跟他描述过这个皇宫的残酷了,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像有时候有宫女送糕点的时候,总会觉得少了那么几块。皇族以九为尊,像是糕点或者菜肴,都是以九为基数,九块糕点,九盘菜什么的。可是每次送给容凌的糕点,只有六块七块,有时候甚至只有五块。这时候,张氏总会轻轻叹口气,然后笑着接下糕点,摸出些铜子儿感谢那些跑腿的宫女太监。
这是第一次自己这么近地感受这皇宫的残酷吧。
容凌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你别不高兴,”脆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云瑶笑眯眯地看着容凌说道:“你躲着他就行了,其实我也有些怕他的,他生气起来会让太监打人。不过我不会,你跟我玩儿吧!我以后进宫玩的时候,就去那什么,尚、尚宫找你。”
“是凌尚宫。”容凌扯了扯嘴角:“在东南面的最角落里面。挺好找的。”容凌说着,抬起头,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孩儿。
很漂亮,小巧的鼻子,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皮肤很白,乌黑油亮的头发一直齐到了腰际。个头很小,应该还没有过撒娇的年纪。粉红色的袍子趁得小脸格外可爱。大概是天太冷的原因,云瑶的双颊上有两朵忽略不去的红晕,鼻头也冻得红红的,一直在吸溜着鼻涕。
“你很冷?”容凌皱皱眉头:“一直在吸溜鼻涕,一会儿进了屋子被炭火再猛地一烤,定要受凉。你再披一件我的袍子吧,横竖我被吓了一道,身上热得很。”
云瑶没有拒绝,容凌把袍子递给阿奴,由她帮着套了上去。
“一会儿咱们还得进去给皇帝伯伯请安,到时候进了屋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