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要裂开了,被锋利的玻璃渣嵌入,除却绵绵无绝的痛,就是令人生畏的空虚。
白诺能感应到,另一半生命在流逝。主仆契约间的神奇羁绊就在于此,如两棵同根而生的树,一棵枯萎,一棵也难以独自繁荣。
晋锋死了。
他的晋锋死了。
晋锋3号和白诺1号间的争斗因一方死亡停止,白诺举目望去,只见血流了一地,血珠因为没有重力作用而飞飞扬扬地飘起,在纯白色的空间意识中构成一幅神奇的画面,似乎所有物质静止而茫茫人海空灵,但如指尖流沙,溪水隙下,任你如何祈祷挣扎,也挽留不住时光的流逝,与生命的消亡。
晋锋已经走了。
白诺出离愤怒。
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会欺骗?说好了一起、一辈子,却在最后一刻将自己推离;不是要从此坦荡面对真实的人生吗?何来交易?何来筹码?骗子……骗子!就算是另一个晋锋,在白诺的心头还是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害。
你把伤疤揭开,还企图往上抹盐,你做完了这一切还想潇洒离开——逗我?
怒火灼烧着胸膛,视线变模糊,白诺的意识也陷入了混乱,他不知以一种什么样惊人的力量跃起,从陆华虚1号手中挣扎着逃脱。他跌跌撞撞,用最最狼狈的姿态走完这风驰电掣的几步,终于找回平衡,野兽般转过身来。
他左手托起右手,只轻描淡写地一撞,便听咔嚓一声,错位的骨头被退回了原位。他眉头轻皱,却一言不发,仿佛那不是自己的骨头,不是自己的血肉。陆华虚1号盯着他的眼睛,竟然变得兴奋起来。
“这才是你应有的姿态。”
“你是,野兽。”
红光疾闪,金石嗡鸣,乱花光火里锋利的刀刃切过,生生削掉额前的一块皮肤,陆华虚的额头满是血污,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他的眼睛闪烁挑衅的光芒,血顺着太阳穴流下,他嚣张地笑,鲜艳的红色染上牙齿。
愤怒到极致是什么感觉?
白诺直到今天才知晓,那是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无所畏惧的勇气,瞬间召唤而出的月镰并没有带着他熟悉的气息,但白诺不在意这个,他只想用这把刀,斩尽目之所及,唯有像失了心智的屠夫般发泄,才能让他的内心宁静。
他尖啸一声,如被困的孤狼,带着咆哮的气流向陆华虚奔去。
挡在他面前的是什么?
那只是疯长的杂草,是讨厌的蚂蚁,是挡住你前进道路的冗余,随意砍掉就好了。
于是血沫横飞,肉花四溅,满目疮痍。炼金术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发挥出了最原始的效力,刻在审判者上的符文,以消耗生命的代价,在绽放着绚烂的光华。
白诺所到之处,死亡的烈焰便燃烧在那里,挡在最前面的傀儡是第一个受害者,柯菁菁年轻姣好的面容被无情地碎裂成两半;萧鱼失了魂魄般冲上去,却在白诺灵活的动作下走不过半招;一个个陆华虚的走狗,被他控制着失去意识的俘虏,就这么消亡在冰冷的镰刃下,白诺浴血奋战,似乎有光照耀在他身上,那是他在燃烧自己。
这是器灵与器灵的较量,最锋利的矛和最坚韧的盾的较量,号称金钟罩铁布衫的叶真最后也败在了白诺面前,他的确是个忠诚的人,用最后的生命,消耗了白诺的生命。他高大的身躯虽然倒下,却也将唯一的敌人重伤了。
白诺疯了。
他甚至忘记杀死晋锋的其实是另一个自己。
他只是恨,恨晋锋,恨懦弱,恨陆华虚,更恨这个世界。被愤怒和恨意占领的大脑是没有逻辑的,捞到什么杀什么,能杀多少是多少,在叶真最后的攻击下,他甚至没有浪费丝毫力气在防守上——身躯ròu_tǐ和生命不值得什么,他只想用鲜血安抚躁动的心——他乘风破浪,披荆斩棘,越过重重障碍,用尽最后力气,来到陆华虚身边。这次,他不是仓皇逃脱,他是来杀人的!
月镰早已消失,任何技巧,任何法术,都是投机,什么也不如力量来得实在。
他像猫儿一样窜起,用结实的大腿狠狠绞住陆华虚的脖颈,他要绞死他,用最原始的方式让他断气!
陆华虚哈哈大笑。
为何笑?
笑愈发激怒失意之人,他愤怒的手指直插陆华虚的双眼,他要插瞎他!
然后手指全部断掉。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用的?
白诺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嚎叫,然后他一口咬下去,咬住对方的头发,开始撕扯。他的下巴被陆华虚钢铁的头颅撞碎,便用柔韧的腰以一种折断自己的方式扭动,他企图用蛮力将陆华虚掀倒,然而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山,你用尽一生之力打过去,也只是震碎几块石屑,再仰头看看,他依旧屹立不倒。
白诺拿他毫无办法,这是事实。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是希望之峰最强,而且他狡猾、残忍,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没人能撼动这地位。白诺之所以活到现在,恐怕也只是因为陆华虚想要他活着。
多么悲哀。
谁也不想看自己恨的人如此得意,但陆华虚有得意的资本,在这个强者为王、力量决定生死的世界,在道德和信念都被yù_wàng扭曲的时代,白诺无能为力,只好妥协。
然而——
一道鲜血窜出,溅了白诺一脸。
这道鲜血是滚烫的,比刚刚洒在白诺身上所有人的热血都热,白诺伸出舌头,终于如愿以偿地尝到了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