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忽然感到一阵鼻酸,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她撇过脸去,如墨的青丝下,那张精致的脸庞越发苍白。
“孩子,我们没事了。”司马风云轻声道。
四下里一片平静,窗外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星光,人,仿佛呆在一口大铁锅里。
这一切的平静还不是靠那个男人用命换来的么?
“这是哪儿?”丁香用毫无色彩的声线问道。
“市区的一家小旅馆,你放心,老板是马王党的人,岳峰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一切,没人能找到这里。”司马风云道。
过了好久,丁香嘴角尝到一股血腥,刚咬了下嘴唇,便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这才发觉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破了。
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掖去眼角的泪痕,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一声不响的下了地,脑子里忽然一片眩晕,身子摇了摇,扶住床边才没摔倒。
她把心一横,一声不响的就往门口走去。
“孩子,你要去哪儿?”司马风云惊道。
“我去找他。”丁香一字字道。
司马风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揪心的道:“他已经死了,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听到那个“死”字,丁香忽然顿住,“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我不让他死,他永远都不会死的。”
司马风云叹息一声,知道女儿已经陷得太深了,如果早一天听自己的话,不和那个男人交往,也不知现在要承受这么大痛苦。
不过,另一方面,他自己都不能不承认,要是没有那小子,自己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孩子,你醒醒吧,你是司马风云的女儿,一个男人就把你打败了么!”司马风云大声道。
丁香木然回身,嘴角似乎挂着某种嘲讽:“没错,我是司马风云的女儿,但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至少还有你爸爸,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咱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为了你的东山再起,死的人还不够多么,你的眼里除了这四个字之外还有什么。”丁香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静,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司马风云怔了半晌,才道:“就算你找到他又有什么用,对着他的尸体大哭一场,他就能活过来么,别傻了孩子,现在外面都是警察还有天龙帮的余党,你要是出去,走不出这条街就会有危险。”
丁香静静的来到窗口,望着黑沉沉的外面,在窗玻璃上留下一张寂寞的剪影。
不再有哭声,也不再有眼泪,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望着窗外,一个望着女儿憔悴的背影,父女俩在这么沉默的呆在屋子里。
司马风云第一次陷入深深的自问,他不是一个简单浅薄、喜欢意气用事的人,正相反,他深沉老辣、他明察秋毫,他是黑道上少有的有大智慧、大气魄、大手笔的枭雄。他相信如果他生在乱世,一定不次于那些名垂史册的乱世豪杰。
可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偌大的风云会一夜之间就垮了,十年的努力到头来只是一场浮云,那些个机关算尽、心血熬干又换来了什么,到现在还不是像条丧家狗一样躲在这里,眼看着自己女儿痛苦绝望又无能为力。
丁香说的没错,她是司马风云的女儿,可自己又给了她什么?
司马风云似乎苍老的几岁,鬓边的白发好像又多了几根。
他来到丁香身边,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窗外一片黑沉沉空寂,仿佛一片茫茫的未知世界,天地之大,却没自己父女一丁点儿的容身之地吗?
忽然,他猛地看到远处似乎闪过一道枪火,脑子里电光一闪,来不及说声“危险”,一下便挡在窗前,刚好挡住丁香的身子。
哗啦!
窗玻璃砰然碎裂,司马风云身子一震,闷哼一声,他顾不得自己,拼尽全力将丁香推倒在地。
与此同时,窗外一片嗖声,看不见的子弹雨点般洒了进来,把头顶的灯打个粉碎,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把对面墙上的石英钟打个稀巴烂,床上的被褥也给狠狠撕开,棉花碎屑飞了满屋子。
咣的一声,门被踹开,邱健鸿带着司马兄弟闯了进来,不顾一切的冲到司马风云跟前,“老大,你怎么样?”
司马风云奋力推开他们,咆哮一声:“别管我,保护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