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背着一个用旧衣服改制,里面放着些粗糙的毛边纸和拾来的旧报纸,还有一只可怜巴巴的旧毛笔,这便是春妮全部的家当,练字的时候也不用墨,只蘸着水在纸上写,等纸晾干了放起来接着用。
走过村头的老槐树下,几个年纪相仿的小闺女正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解绷绷”,也就是翻花绳。七十年代的农村孩子哪里有什么玩具,只一根再简单不过的毛线就能当做一个好玩具。
谷家的大闺女叫淑珍,已经十来岁年纪了,略带枯黄的长发梳成整整齐齐的大辫子,发尾绑了一根红头绳。跟她对面坐着翻花绳的是春妮一个堂叔姐姐——杏花。
两个人用一根红色的毛线结成绳套,一人以手指编成一种花样,另一人用手指接过来,翻成另外一种花样,相互交替编翻,直到一方不能再编翻下去为止。
春妮在前世的小时候也曾和邻家姐姐玩过,拿手的总是那么几样,如“面条”、“牛眼”、“麻花”、“手绢”等,愈是头脑清晰,眼明手快的小闺女,手指头愈灵活,编制出的花样更是别出心裁。
春妮倒一时看住了。谷淑珍抬眼看见春妮站在旁边,笑着招呼了一句:“妮儿来啦,你玩不?”
还没等春妮说话,杏花不耐烦的冲春妮翻了个白眼儿,“找她玩什么,人家现在可是知识分子。”
语气含酸带气,把一张还算清秀的容长脸愣是扭曲成了马脸相。春妮怔忪了一下,目光从杏花身上一扫而过,“堂姐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早点去上课,那我这就走了。珍儿姐,你们自己玩吧。”
春妮还犯不上跟一个妒忌的小姑娘置气,转身便往白六爷家走去。杏花见她淡淡的,心里更是不忿,冲着春妮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装什么文化人儿!”
白六爷家旁有一条小河,旁边种着好几亩水稻,绿油油的长势正好,地垄沟上几个农人正在除草。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清粼粼的河水哗哗地从滩边绕过。
初夏时节,丽日当空,银光满地,河水荡漾着耀眼的金光。林内近百株合抱不交的杨树,古木参天,姿态嶙峋,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抬头一望,如一座碧绿覆盖的天穹,繁密又柔嫩的丝条如无数绿色的挂面高悬在空中,款款下垂,随风摇曳,散发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春妮停下欣赏了一阵,正想穿过林畔走上一条石子路,却不想里面传来一阵嘈杂。
抬睛望去,只见林子几个人影隐隐灼灼的晃动,伴随着孩童的吵嚷和呼喊的声音,一人的嗓门最大,“谁让你小子在这拾菌子?”
春妮皱了眉头,这蒙大力又在欺负谁家的小孩,喊出那话仿佛这整个林子都是他家的一样。
男孩子打架女孩子一般不参与,反正都是小孩子瞎胡闹,出不了什么大事,顶多挨打的人嗷嗷哭一场,回家寻了爹娘到蒙家求个说法,然后蒙大力的屁股再次开花,只是他屡教不改,逞着性子胡闹总是没个记性。
抬腿要走,里面居然跑出个孩子来与春妮撞了个满怀。春妮胳膊一疼,勉强稳住了身形不曾跌倒,那撞人的孩子却跌了个屁股墩儿,摔散了口袋里的菌子。
土褐色的杨树菌子撒的到处都是,那孩子却顾不得疼痛,慌忙要将那菌子拾起来。后面的几个孩子叫骂着追了出来,当头的便是身强体壮的蒙大力。
蒙大力照着那孩子的屁股踹了一脚,踹的他怀里的菌子又撒了出来,有几个老些的菌子摔烂了,眼见得不能吃了。
那孩子嗷的一声跳起来,像头迅猛的小兽般窜到蒙大力身上,与他拳脚来往起来。春妮这才发现,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居然是李小球。
蒙大力家里条件稍好些,所以长的比同龄孩子要高大,更兼其父是退伍老兵,蒙大力凭着蛮横的打架技巧在村里也成了一霸。
李小球营养不良,平时刻意躲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村头小霸王,今日不知是被打急了眼,还是心疼那坏了的菌子,居然主动迎击蒙大力,挨了好几个重拳“电炮”,依然死揪着蒙大力的头发不放,疼的蒙大力挤眼咬牙,嘶嘶作痛。
春妮瞧见了心里微有不忍,看着小球被蒙大力压在地上,嘴角也打出了血迹,愣怔之下倒忘了走开,一个手长脚长的稻草头男孩嫌春妮碍事,抬手推了春妮一把,“走开,臭丫头!”
脏兮兮的手指在春上留下了几个乌黑的爪子印儿,春妮瞪圆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发出一声尖脆的喝叫:“二狗子,你丫的给老娘站住!”
忘提一句,春妮在前世便有些好洁的癖好,这癖好即使重生到这七十年代也依然保留着。平时家里唯一有些邋遢爱流鼻涕的人——虎子,都被春妮嫌弃的不行,不洗干净根本不让虎子碰,更别说今日这个胆大包天将爪子印儿上的人了。
几个男孩子包括地上滚动着的蒙大力和李小球都被这嗓门吓的一激灵,各个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家的老娘。声音虽是娇嫩的童音,可那嗓门和气势可不是盖的。
二狗子比春妮大了两三岁,平时在村里撒混惯了,一般的小姑娘见了他都匆匆躲了,哪里见过这么泼辣的小闺女,居然敢对着他叫嚷,当下气不打一处来,转头便要骂上两句村话。
春妮凌厉的眼神狠狠扫射过来,倒唬的二狗子咽了几口口水,方瞪眼挑眉问道:“关春妮,你跟老子吼什么吼?”
春妮上的脏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