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子听见小雨说要放了雪影,心中不由一喜,暗想:“雪影曾经是周励的坐骑,我从前每次看到她骑雪影,心中都不免妒忌。如今她要放了这风筝,可见已经放下从前的那些人了。”
小雨心中却想:“这样瞧着倒好似我的雪影在天上驰骋一般。怪不得有人信鬼信神,若是我也相信,就可以当做雪影还没有死了。”她这样一想,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薛大哥可真是个可怜人,他晓得我思念雪影,便做了这么个纸鸢。莫不是他心里想念母亲,曾经做了给他母亲?若是这样,倒好似他母亲在天上看着他一般。”
转念又想:“不对,十有八.九是有过这样的念头,若真这样做了,那到底是他母亲的画像,自然不能随便剪了那风筝,让它随风飞走。可若是再拉回来,一点点瞧着他娘变成纸人,岂不是要肝肠寸断……”
薛世子偷偷打量小雨,见她眸中水光点点,还当她是为雪影难过,又见八哥离得颇远,便忍不住握住小雨的手。小雨不免吓了一跳,正要挣扎,薛世子沉声动情地说道:“你不要害怕,以后万事有我。将来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不离不弃,绝不会让你伤心的。”
这样的情话说罢,他自己说出口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心头突突乱跳,一张白皙的脸上难得地染了蔷薇般的粉红色,简直比第一次上阵对敌还要紧张。又见小雨愕然扭头朝他看过来,忙松开手,装作低头去拔靴中的匕首,回身故作镇定地扭了脸将风筝线一挑。那骏马便随风飘到空中,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小雨微微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眼睛却不停地偷偷瞄着薛世子,心想:“这个人可真是奇怪,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去拉我的手,我只当他不知廉耻二字怎样写呢?这会儿,不过说了几句寻常入耳的话,脸又红成这个样子,倒好似那害羞的姑娘家似的。”
薛世子被她睃了几次,饶是他脸皮厚,此时也不由大窘,故意板着脸道:“怎么了?”
小雨心中好笑,忍不扯了扯嘴角,邪气地笑了起来,正要戏谑他一番,不远处长清观的后门附近突然一乱。只见几个彪形大汉,穿过守门的小丫头们,大步走了过来。小雨眯着眼瞧了瞧,见当先的几个人穿着左衽的衣服,心中不由暗想:“我算计着喜都的使团快要进京了,只怕会先派些护卫提前过来打点一番,前几日便让安歌留意酒肆茶楼。这群人打扮举止倒似喜都人的样子,也不知道若邬和驷骅在不在里面。”
她心中暗自盘算,虽然害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也不肯露出半点怯色,昂首挺胸施施然地看了过去。不想薛世子一个健步挡在她前面,抱拳拱手道:“几位可是喜都来的贵客?”
当先的那人便操着不大流利的汉话说道:“正是,这位可是怀远将军薛羽。”
薛羽忙正色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道阁下是哪位?”
这时,不远处的东安和八爷也瞧出这边不大对劲,快步走了过来。小雨见自己的丫头们都围拢过来,心中大定,便想站在纹娘身边。
薛世子瞥见她身形一动似要走开,忙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怕,我自会护着你的周全。”
小雨心想:“我怕什么呢?今儿我把人都带出来,不就等着这一刻?真要打起来指不定谁吃亏呢。”
对面那男子四下扫了一眼,朗声笑道:“薛兄,在下是喜都使团的护卫,若邬。”
小雨虽然嘴上说不怕,听到对面人果然是若邬,还是忍不住身子一僵,暗想:“我那时事急,还在他脸上划了一刀,也不知道留疤没有。他原本长得十分英武,若是破了相,恐怕会恨我入骨。”
这样一想心中不免好奇,哪成想她那里刚刚一动,薛世子便又一侧身子将她挡在身后,对若邬到:“原来是若邬兄弟,怎么今日有空出来踏青。”
若邬声音低沉,似是有些伤心:“我听说今日是你们汉人的清明,是祭奠逝者的日子。我也过来祭祀故人。”
小雨做贼心虚,忍不住暗自揣测:“这话莫不是说给我听的,难道是来寻我报仇的?”
薛世子并未接着他的话,转身携了小雨的手介绍道:“今日不巧,本当与贤弟小酌一番,只是我与未婚妻出来踏青,不便接待,还望贤弟见谅。”
小雨指尖一颤,既生气薛世子拉她的手,又有些担心若邬认出她来。薛世子觉察到她的恐惧,手上微微一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雨心中反而大定,从薛世子身后施施然走了出来,学着郎皇后的样子,昂首傲然看着若邬缓缓说道:“原来是喜都来的使臣,失敬,失敬。”
若邬晓得汉人的规矩,忙低头一揖:“不知道这位姑娘怎样称呼。”心中思量:“我一直怀疑当年闯大营的是夏家的姑娘,可是夏家只有一女,听说身体也不好,来了京城几日都不见她出门。好不容易今天有人来报,说是夏家有女眷出门,瞧着极有可能是那个夏将军的妹妹。”
他一面盘算,一面趁着抬头的功夫,飞快地打量了小雨一眼,不由暗暗吃惊,只见眼前的女子身量纤柔,一身墨绿的衣服衬得面白如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此时也瞧不出喜怒,目光如水一般看着他,若邬到底是个少年,心中不由暗忖:“想不到汉人富贵人家的女子是这般模样,瞧着虽然庄严,却没有半点女子的活泼温柔,倒好似刚刚神龛里的仙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