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幼稚也好,说她迁怒也好,此时此刻,她唯有向相干的人发火了。
她冷冷抿了抿唇,轻嘲道:“我就不明白了,朝堂上明明有那么多官员,陛下怎么就偏挑一个内室公公来担任专业性如此之强又如此重要的职务。”
倒不是她歧视公公。而是在不同的位置就办不同的事,把能力不相匹配的人放到至关重要的位置,就为了当权者心里的监督与制衡,也真是够可笑的——他怎么就不想想。根本不懂职务上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发现得了其中存在的 问题,并采取有针对性的解决措施,做好监督。
她不认为制衡有错,但她认为放不专业的人到专业性强的位置。就是完全错误的决策。
然而,事实却是,古往今来,好像很多帝王都喜欢用宦官当监察官,监军也好,监税也好,甚至于其他很多方面,都少不了宦官的身影。
而其中,有多少所谓的证据确凿,都是诬告。
宣衡的沉默。并没让田蜜觉得被慢待,她动了动被捂热的手,倔强的看着他道:“是不是所有的皇帝,都以为断了子孙的太监就会无欲无求?”
宣衡看着眼前这双看似盛满不满,实则满是烦忧的控诉眼眸,轻轻笑了一笑,道:“或许吧。”
田蜜撅了撅嘴,不满道:“可是,事实却是,了无牵挂的人。行事反而愈加乖张,他们无所牵绊无所顾忌,只为满足自己私欲,yù_wàng反而会更加膨胀。”
她侧过脸去。抿嘴低声道:“陛下不知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之所以会说揣着明白装糊涂,纯属是因为对今上无甚好感,尤其是增税那点,她就不能接受——又不是突发巨大灾难,国家实在难以支撑。否则,有什么事情必须通过压榨百姓来解决呢?
而田蜜不知道的是,她所知道的,只是赋税这一件,而她不知道的,还有许多件。
宣衡对一切了然于心,但也正因为他太清楚了,才会心生恐慌,以至于将一切深埋在心里,唯恐有一天它会发酵爆发——倘若他猜的都对,那必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宣衡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没发现任何异样后,他收回视线,并没有出言告诫,而是紧了紧她已经温热的手,温声道:“莫要着脑,阮天德,也得意不了几时了。”
田蜜侧目,宣衡却在看着他处,她想了想,垂了垂头,没有再问。
宣衡伸手理了理她颊边散乱的发丝,顺手试了试她胳膊上的温度,感觉到衣衫上的潮湿,他拉着她走回煮着茶的桌边,将火添得更旺一些。
田蜜一手放在石桌上,一手撑着下颚,看着他勤勤恳恳的忙活,听着他问:“王小姐,近来可有相处?”
啊?王小姐?王凤仙?宣衡忽然提到王凤仙,田蜜虽有点意外,但还是老实摇头道:“没有,她被家中软禁了。怎么了?”
“被软禁了……”宣衡的动作顿了一顿,微沉吟了会儿,又垂头继续,点头道:“恩,还有月余便要离开了,也是时候该恶补了。”
田蜜看着宣衡。
宣衡感觉到她的视线,唇角轻轻勾了一勾,没有继续说让她不那么愉快的事,只道:“蜜儿,感情的事,尽力就好。”
尽力就好吗?田蜜看着他,莹润的眸子眨了眨,视线下垂,怔怔的看着火上不住翻滚的茶水。
田蜜出门的时候,此事告一段落的田川正好也要回家休息,姐弟两便让宣衡在府衙门前止步,两人相携回家。
田川觉得,自家姐姐见了宣大哥后,好像并不开心。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田蜜端端坐在位置上,木着脸问明目张胆的打量她半饷的田川。
嘴欠的田川直接问道:“你和宣大哥吵架了?不对,宣大哥是不会跟你吵架的。你们怎么了?”
怎么听这话,总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呢?小川好像一直不太希望她和他宣大哥在一起,即便他其实一直挺崇拜那人。
“不劳您老费心,我们好得很。”田蜜侧过身,背对着田川,故意板着脸道:“只是我最近很忙,你们要是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我就懒得往这边跑了,有什么事的话,就再劳驾小川爷给传个话吧。”
还说没事,明明就是有事。
田川翘了翘唇角,倒也乐见其成,也不问缘由,很干脆的点头。
田蜜说忙,也是真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不止跑完了林家所有作坊,还为自己的银行做足了准备。
林家请的账房都不是庸才,做出的账问题不大,林家最重大的问题,是资金在关联作坊间违规运转的问题——
林家作坊繁多,几乎能形成好几条生产链,许多作坊的原料都涉及从自家另一作坊购入,也涉及卖给自家另一作坊,这中间,以远低于市场价或远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交易多不胜数,涉税问题严重。
而且,林家的合并账本中,作坊间的交易抵转也处理不当。
再有,便是林家的内部控制不健全——林家家业庞大,家族成员也复杂,许多重要职位的人员间都存在厉害关系,作坊中根本没设立专门的监管机构来制约管理层的行为。而权利若是不加以制约,便容易滋生出霉菌。
林家所存在的问题远不止这些,有一些,田蜜根本不好插手——那便是他们自家的争端了。她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