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宛回到家时,简佳一反常态得坐在阳台里。不施粉黛的她,松松挽着发,面色苍白、骨骼分明,看上去瘦弱可怜。
唯有那双眼,直直得盯着前方,在黯淡的暮色中仿佛要生出火来。
邹宛笑着走过去:“干嘛?准备改行做哲学家了?以后少喝点,再住院,我可不陪你了。”
简佳的肩膀一颤,神经质得抓住她的手:“你还记得,我昏迷时说过什么吗?”
“什么昏迷?昨天,你就是喝醉了。”邹宛不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你说上次从西湖七号回来?也没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没听清。”
“是吗?哦……那就是个梦了……”简佳长出一口气,无力得松开手。
“你没事吧?”邹宛担忧得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简佳往旁边一躲,勉强笑了下:“今天,裴大总监没为难你吧?那份计划如期赶出来了?”
“还说呢。以后别再玩我了。”邹宛白了她一眼。
简佳穿着拖鞋,从厨房里端出晚餐。邹宛刚想赞她良心发现,总算愿意下厨劳动一番,却被那堆没融化的盐咸得干瞪眼。
还嘲笑她沾酒即醉,自己还不是宿醉未醒?
她好笑得望着简佳浑然不觉得往碗里扒饭,目光游离、思绪涣散。
不出所料,吃完饭,简佳就嚷嚷着头痛,一早回房补觉去了。邹宛也回了房间,从电脑里调出计划和人员名单,认真得又读了一遍。
明天将首次召开两部员工的共同会议。b部上下原就对裴邵钧不甚信任,而初次会议的主题就是减支、裁员,可以想象明天会议室里的火药味会有多浓厚。
她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回答着各种刁钻的问题。直到自己觉得毫无纰漏,才熄了灯,靠在床背上凝望书桌上的小小轮廓。
皎洁月光下,火柴棍搭成的小人无比精巧。几十根火柴交叠穿插,撑起了整个躯干。四肢用铁丝穿了,能前后上下灵活摆动。每天看它片刻,已经成了邹宛的习惯。虽然没有五官,但她总觉得它在凝望着自己,忧郁而浅淡得笑。
就像它的主人。
邹宛突然起了冲动,将小人托在掌心,孩子气得摆弄着它的四肢。小人忽走忽坐,喜气洋洋。
当摆到一个举手动作时,铃声乍起,邹宛吓了一跳,小人一下子砸在地板上。她慌忙捡起,心痛得把摔歪的铁丝一点点正好,这才接起电话。电话一通,那边抢先问了句:“睡了?”
“没有,裴总。”邹宛轻声道。
“我刚才又把计划完善了些,已经发到你的邮箱。方便的话就去看看。”裴邵钧犹豫了一下,又说:“也不是很重要,如果已经睡了,明天再说。”
“没关系,我现在就去。”邹宛立即回答。
“嗯。”裴邵钧低低得应了声,忽然带着笑意道:“那么,晚安。”
“晚安。”邹宛下意识得跟了句,正想加个周全的尊称,那边却迅速挂了电话。
悠长的盲音,仿佛他嘴边的微笑,带着三分任性的孩子气和七分深沉的男人心思,让她无从拒绝。
邹宛习着拖鞋,向客厅走去,浑然不觉床头柜的小人,无辜得举着一只左手,就像裴邵钧当日赌气保证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