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立平神色一僵,继而冷漠得插话道:“邹老师太客气了,就一个小玩意儿,不算什么。晋文,刚才你不是说要走嘛,顺道替我送送邹老师吧。”
这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邹宛正思索着回答,曲教授眼疾手快得伸臂拦住,同时狠狠得白了许立平一眼:“邹老师也是好心,总得让人家歇一歇吧。别太过了。”
“成,你留下的人,你自己接待!”许立平恼怒得皱眉,沉着脸进了卧室,砰的一声摔了门。邹宛趁机环视了四周一眼,果然在玄关附近发现一滩水渍,里面隐隐闪着玻璃碴。
曲教授顺着她的眼风一看,脸色也变了,慌忙解释道:“对不起啊,立平不是冲你。刚才我俩就一个问题争起来,一时激动,把杯子给摔了。你别介意。”
嗯?在玄关旁争论数学问题,还摔杯子耍脾气?这下,邹宛更怀疑了,曲教授被她看得发毛,尴尬得清咳两声,改口道:“嗯……其实也不是摔的,是不小心掉的。总之,立平现在心情不好,你就多体谅一下吧。”
“哦,没事的。”邹宛笑了笑,平静得坐在沙发上,和曲教授有一句没一句得聊起天来。
这曲教授是个老实的学究派,挖空心思,天南海北得撑了半小时,最终词穷,只能和邹宛大眼瞪小眼。他嗯嗯啊啊了半天,终于红着脸向房内叫了声:“立平?”
“什么事?”门后不耐烦得接了句,接着,许立平走出来,面无表情得看了两人一眼:“我出去一趟,你们谈。”
“没事,我也要走了。”邹宛立刻站起来,不动声色得扫了眼。许立平的表情依旧镇定,但脸色却比方才更苍白、难看。
……
虽然心情欠佳,但许立平还是严守着绅士风度,帮邹宛拉着门。邹宛慢悠悠得穿外套,用眼角余光看他。
许立平的脸越绷越紧,在她终于扣完最后一颗纽扣后,一甩手就先走了出去。邹宛安静得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望着他挺直单薄的后背,定定思索。
许立平沿着走廊逛了一圈,晃到一楼又回来,发现邹宛居然笔直得站在楼梯口,像在等他。
“邹老师,你很闲吗?杵在这儿,不冷?”许立平再也按捺不住,抓住楼梯扶手,转身瞪她。
“确实挺冷,所以才要学许教授,多活动一下。”邹宛特意把每个字都咬得分外清晰,还装模作样得伸展了下手脚。
哼,哪儿学的无赖样?裴邵钧?
许立平被噎得气极,刚缓过去的头痛,又隐隐跳起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一松,人就开始摇晃
邹宛慌忙跑过去扶,手都快碰到了,却又突然向后躲。许立平在楼梯口软软得瘫下来,正撞在两堵墙的对角上,痛得闷哼一声。
“立平,你怎么样?能起来吗?”邹宛焦急得叫道,而许立平只是默然靠在半边墙上,一动不动。
“哎,你稍微动一下啊,我一个人扶不了。要不,我找曲教授……”邹宛无奈得俯下身,话还没说完,许立平忽然面色一沉,伸手攥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冰冷,微微发抖。
“小宛,别喊。我没事。”许立平断断续续得说着:“和我待会儿。就我俩,好么?”
邹宛后背僵了下,继而轻轻得点点头。
许立平缓缓松开手,筋疲力尽得靠在墙边喘气。过了会儿,邹宛才试探性得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找过医生了吗?”
许立平眯起眼,一双清冽的眼眸此刻看来分外狭长、深邃。他直直得望着她,直到邹宛的脸颊慢慢泛红,才低声道:“没事,就是失眠害的。连着几晚没睡好,刚才忽然头晕,站不住了。”
“啊,你还失眠吗?那时,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邹宛适时咬唇,没有再往下说。这里面交织了太多回忆,让人窘迫。
记得刚开始交往时,许立平的确很容易失眠。特别是在人多的环境中待久了后,当晚肯定睡不好。但也有例外,比如上回,两人去故宫踏雪,周围人山人海的,也没事。而有一次,在图书馆里,隔壁架上跌落了一本厚重的文具书,引得旁边的女生连声尖叫。许立平立刻变了脸色,拉着她的手匆忙离开。当晚,许立平就显得分外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凌晨才靠在她的颈边,昏昏沉沉得睡了。
为此,邹宛曾试探性得问他,是不是受不了听人尖叫。许立平愣了下,微微勾起嘴角:“不会啊,要不,今晚试试?”那时,她年纪小、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调笑,立刻红着脸,忙不迭得跑了。
后来,就这事,裴邵钧也打趣过她。说她怎么这么能忍,都在那当口上了,也只是低哑得叫两声。现在想来,和第一个男人是许立平不无关系。
即便在床榻上,立平也是温和、节制的。她知道他已经尽了全力,但他似乎永远无法释放出全部热情。他的心里压着座冰山,积在眉间,久化不开。
直到车祸前,许立平还是坚持喝她找来的土方。那药极苦,但有效。她一直以为,他已经痊愈了。
许立平微笑着看她出神。他猜到,邹宛一定也像自己一样,想起了过去。那段日子,令他爱恨纠缠,每次难熬时就拿来饮鸩止渴,然后再陷入新一轮的痛苦。
就像此刻,许立平很想把这个傻丫头搂在怀里,让她的气息和体温来安慰自己。可是不能。因为一旦做了,邹宛便会逃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