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淡定地用手整理整理被小白龙弄乱的衣衫,“花木本就为人所观赏,年年岁岁,花开相似,也算无趣,不如一次性绽放,虽怨恨七夜,却惊艳众生,她们倒也不枉此生行了。”
“你就为了看她们一次的巅峰之美,就毁了她们的生命?你……”小白龙一手将纸张扔到沐月怀里,“你也是这么践踏别人性命与尊严的吧。”
沐月冷笑,但说出的话却是可怜兮兮的:“这明明是两回事啊。”
小白龙同样冷笑,“以花看人,还真是你这心肠歹毒的家伙会做的啊!”说罢,她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懒得理会那人。
沐月整顿好衣裳,目光暧昧地瞄一眼身边女人,惦念着方才那个冷笑,那个很奇怪的,冷笑。
“你……在生气?”
“没有!”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笑?”沐月一手按住小白龙的手,看似平和,却是用就最大的力气。
“可笑!你就那么笑,我为什么不那么笑?”小白龙白一眼沐月。
“我是我,你是你。我可以对别人冷笑,谁也可以对我冷笑,可是你,小白龙!”沐月按住小白龙手掌的手忽然力道加重几分,目光也顿时暗沉下来,“你的冷笑,让我不舒服!很不舒服”
“你舒不舒服关我甚么事!”小白龙又朝沐月翻了个白眼,“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你,也该尝尝这种不被人在乎的滋味。”
“给这种滋味的人,也不该是你!”沐月今天像是犯了毛病一样,小白龙几番回嘴后,终于发现这样子说下去,气氛有些莫名地怪异。
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如同咽下一颗沉重的心一般,小白龙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枣糕吃。沐月瞟一眼突然冒出来的枣糕,眉峰微挑,“你从哪儿来的吃的?”
“御书公子给我做的!”小白龙冷哼道。
沐月盯着小白龙吃着的枣糕,面容浅笑,但眼中却无任何笑意,只残留一丝狡黠,“我还在想,如果你吃的开心的话,我一定扔了它。不过,看你心情不好吃它,我还是很愉悦的。”
小白龙嚼着枣糕的动作戛然而止,瞄一眼身边这个腹中九曲回肠的家伙,她眼眸半眯,似乎在思量着甚么,但她甚么也没做,又吃回自己的枣糕。
“明天便是谷主与朱伞儿结婚的大日子了,南边的,你真不管?”
沐月盯着湖水,似乎在搜寻游鱼:“管了,那又如何呢?”
“她不会武功,你为甚麽不打晕她、抢走她、让你们生生世世一起呢?”小白龙大大地咬了一口枣糕。
沐月冷笑着闷哼一声,顺手收回七夜怨的药方:“她说我们不能干涉这场婚礼,这样,所有的问题明天都会得到解答,会给我们关于三青之镜和三青之玉一个交代的,不是么?”
像是听到另一个好笑的笑话,但小白龙却顿时没了笑容,反是紧紧凝视着沐月的眸子,表情却不是她一贯的放荡不羁,而是一种沉重。
“所以,你为了三青之镜和三青之玉的秘密,再一次放弃那个人?那个你明明很爱的人?沐月。”沐月从未听过小白龙这么唤自己,心头“吭”地一下震动,和小白龙四目相对,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
半晌后,沐月面色难得冷漠下来,“你不是我,没有权力说我的感情!没有资格说我爱任何人!”
沐月此时的表情,若是别人,倒还能被吓住,可是,眼前人是小白龙!这个蹭了他把八年饭,与他相处近十年的女子。
她怎么会怕他?她从没怕过他!
“我以为,你是因为朱伞儿说她爱上了萧誉,才死了心不干预此事,不强求于她。结果,你是为得到三青之镜三青之玉跟那笔宝藏的奥秘才没有动手的,又让我清醒了一次”小白龙说的语气有些怪异,沐月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一年之前,你为助萧绎夺三青之镜,而将她推给别的男人;一年之后,你即使说着后悔,可是,还是为了得到三青之镜的所有秘密,决定再一次舍弃自己明明念念不忘的人哪。”
沐月沉默,觉得嗓子有些痛和嘶哑。小白龙从树上跳下来,望向另一边的风景,但却无心欣赏。
“在你这样一个男人的心中,天下与名望总是比心爱的女人重要的罢,因此你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看着她跟另一个人成亲,换取你要的三青之镜的秘密;可是……我不是你!也不会是你!”
身下传来木板吱吱呀呀被人践踏的声音,“明日大婚,你不想看一眼那个人么?”话音落,人已消失站在木桥之上,只留下那一抹坐在树上的黄影在风中飘摇。
深谷竹林中,星空月下,拾那红雨伞,着那红衣衫,挽那流云髻,端那七弦琴,抚那流水音,歌那“溱洧”曲。
“溱与洧,方涣涣兮。
士与女,方秉蕑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
士与女,殷其盈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芍药。”
这一首《溱洧》里的男女,多像太湖上的自己,和那年少不懂事的黄衣公子。
初相遇,年十八,他如此,她亦如此。
太湖上,细雨中,红伞下,碧波荡,扇风起,情窦初开。
他恋她倾国倾城貌,她慕他绝世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