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六月天,可却是已下起雪来,冷的令人瑟瑟发抖,尤其是夜里。
云秋荞抬起头,目光幽深望天,将披风紧紧披在身上,打了一把清油纸伞,在王府中四处闲走。
今日实在是坐不住了。
即使大雪漫天,依旧不能让那大红纱帘逊色半分丝毫,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全数在外府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定是热闹极了。
可她丝毫感受不到半分闹热,既是如此,何不好好出来观赏一番六月之雪。
“这六月飞雪的,可是甚么地方有人做了冤死鬼来?”云秋荞自顾自一笑,又顺着朱红长廊来回闲走,若能看两眼被这风雪摧残致死的夏花,似乎也是极好的了。
一人接话道:“这世间冤死鬼多着,老天爷却只开这一回眼。”
云秋荞惊诧之余,转身来,极目望去,却见清溪对岸,红灯悬在流丹飞阁处,昏黄光线交错之下,薛典披着厚重的绒毛衫,端坐阁门外院落中,浅笑明眸,正凝视着自己。
云秋荞娇容错愕,待看清那人时,朝薛典腼腆一笑,渡桥而来,说道:“外边如此之冷,将军身子抱恙,却为何在外逗留?”
“里头再暖和,却闷人的很;外边虽寒冷,可很是自在。”薛典向后背靠了靠,抬头看了看黑夜中的雪,再看向云秋荞。
只见这如花的小娘子,神色间写足了失落、悲伤、自嘲、无可奈何,以及一个满含悲伤的人此时该有的所有情绪。
这神色也就算了,偏生她似是在极力地隐藏!可又细细观摩,这小女子实在不擅长隐藏情绪。
他从徐州回来的路上,便从朱广超那里听得这云秋荞与秦淮王二人之间的些许fēng_liú事情,回到府里,也从那些婢子奴仆与府卫兵听得几多有关这二人的闲言碎语,而这些个有待考证的流言在秦淮王将另娶新人时传的更为火热。
若说别人的话难辨真假,可他又不是瞎子,虽然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可此时从云秋荞那一双眼中,如何不能明白一些儿女情事?
可看得透是一码事,薛典性子素来寡淡,看在眼中,倒也不出言点破,病容欠安,轻声说道:“可劳姑娘将夜儿抱将过来,这雪大,怕它冷着了。”
云秋荞闻言,转过头,才见看了看那褐貂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当即收伞小跑过去,将半眯着眼的小貂抱起来,抖落它一身雪,抚摸着毛茸茸的头,关切道:“它怎么睡在雪地里?可是病了?”
薛典看着云秋荞那一副比自己还要担心的模样,病容扯笑,轻声说道:“无须担心,它素来在雪地里才玩的尽兴,见到雪,都不要我这个主人了,也是玩儿累了。”
云秋荞这才放心,将夜儿轻轻放在薛典怀中,又才见他绒毯之上搁置着一本书,好奇道:“将军这看的甚么书来?可否让秋荞看看?”
“这书林岩中古籍甚多,看多了,也会让人劳累。不想竟在这里面找的先哲兰朱公子所作这本《巫山传》,闲来无事,便看了。”
“《巫山传》?想不到,将军也会看这等闺阁书。”
薛典笑而不语,只见云秋荞双眸晶亮,大有喜色,笑问道:“云姑娘也看过?”
云秋荞颔首称是,道:“兰朱公子著过无数野史古籍,长写男儿汉,笔下英雄无数,却唯独这襄王求爱神女的故事,在这《巫山传》中被他擅自更改,虽招了不少谩骂,但我却是喜欢的很。襄王神女缘铿一面,感慨男儿亦有柔情,乃为一部奇书。我当初看时,竟一月咽不得饭来。”
薛典微微颔首,“是了。那襄王神女初邂逅那一段,虽太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可依旧让人读之如泣。”
云秋荞闻言,睨一眼薛典,只见这将军脸色苍白,毫无精神,关切道:“将军可是困乏?不如早些休息了。”
“不了。我并非困乏,只因身体如斯,日日如此。”薛典闭了闭眼,叹息道。
云秋荞见着,忽而振声说道:“将军忒无聊了。秋荞有两样东西,将军若是不嫌弃,可与秋荞一起来玩玩。”
薛典看了看她,只见云秋荞从衣服里侧掏出两样被布裹着的物事来,又将那布料扯开,才见得是两个小小的男女木偶。
“这是何物?”
“自从来了王府,日夜不知做些甚么,秋荞闲来无事便找了一个木匠,学着雕刻木人,呵呵,手艺确实不好,不过有嘴有眼,有鼻子有耳朵,还算是个人儿。”
云秋荞兀自蹲下身来,左手握着一个木头男子,右手握着一个木雕女子。
她微微抖动右手,以女儿家声音温婉说道:“月袍将军,外面这么大风雪,可要保重身体。南梁边疆子民还须得将军来守卫,而且…….还有很多人都惦记着将军的安康呢。”
接着,她又轻轻抖动左手,晃动木偶,压低嗓音装男子声音,说道:“里头再暖和,却闷人的很;外边虽寒冷,可很是自……”
“谁惦记着我的安康呢?”云秋荞那一句戏言还未说完,只听薛典忽然插了一句。
她不禁停下手中动作,仰首看着薛典俊秀的面容,忽然玉颊霞烧,垂下头来,很开她有抬起头,抖动着女木头人,说道:“很多人嘞,整个南梁百姓都很关心将军的。所以将军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知道了么?”
她站起身来,笑道:“将军也试一下吧。”说罢,便将那男木头人递过去。
薛典目光柔和地打量着那两个木雕,虽是有鼻有眼,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