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姑姑嗓音微颤,笑容亦不自然道:“王妃,我们走吧。”
她甚至搀起我的胳膊,像是怕我下一刻就站不稳似的。
我固执地挣开她的手,横手指向钏儿张嘴问道:“姑姑,她方才说的是真的么?”要我怎么去相信,陪伴我度过那么多个朝夕的小叶,刁钻如狐狸般的小叶……我怎么敢相信?
芸姑姑为难地看了我一眼,还是避开我的眼神,她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却是默认。
我质询的目光又投向阿石和白逸,他们一个低头不语,一个冷漠如初,竟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我。
我忽然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笼罩,面带愠色冲上前去,连钏儿都被我狠厉的声音吓得一退:“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说出来,若敢有半句虚言,我立时就杀了你。”
钏儿笑颜如花:“半个月前,小叶被关进暴室,当晚就死了。”
她清瘦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深深刺痛了我,我挥手就打了她一巴掌,掌心疼得发麻:“你胡说!小叶是我的丫鬟,谁敢不知会我就动她?”
芸姑姑赶紧走过来翻过我的手仔细查看,心疼道:“王妃,你这是——”又转头冲钏儿道:“你已是代罪之身,再生出事端,王爷定不会轻饶。”
我一听这话,怒气更甚,咬紧牙根道:“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瞒得住我么,姑姑?”
我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和芸姑姑说话,虽然心里明白她是为我好,但还是被小叶的死冲昏了头脑,看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也不好受。
钏儿继续笑道:“一个南国的奸细,王爷留下她的全尸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可惜啊,就算尸体被扔到南国皇子的住处,也无人安葬,落得个尸身被野兽啃噬的下场。王妃这会儿赶去乱葬岗,只怕还能看到几根被啃剩下的骨头。”
这恶毒的话有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尖上,南国的奸细……尸身被扔到乱葬岗……呵,原来这就是李轩为之所困的事。我的心好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块,淋淋的血不停地往外淌,溺得我直不起身来。
暴室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就是再傻也不会不知道,那是这世上最黑暗最恐怖的地狱,何况掌管之人是青泺这等无血无情之人。他的手段便是连白逸都闻之色变,在暗黑可怖的暴室里,娇弱的小叶哪里挨得过流水的刑具?
半个月前正是我刚从皇宫脱险之时,彼时我自身难保,小叶的身份被拆穿,受尽折磨而死;待我捡回一条命,我还沉浸在与李轩的朝朝暮暮中,对此一无所知。
小叶孤立无援时,定是盼着我能为她出头护她周全的。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何其可悲?
痛疾攻心,胸口一阵阵沉痛传来,我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满嘴的腥甜怎么也散不去。耳边传来芸姑姑和阿石的喊声,还有倒映在我眼底白逸动容的神情,我朝芸姑姑摆摆手,示意她我还撑得下去,抬眼看去,仍是那一朵朵繁盛的木槿,只是我已不是来时的心境。
我挪动脚步,强忍着悲痛走出花木房,衣襟染上了艳丽的红,触目惊心的。没过多久李管家就出现了,我不知道是谁和他说了什么,他的神色很是凝重,对我也是小心翼翼地说话:“王爷今早上朝还未回府,王妃请先回墨竹居休息,待王爷回来亲自和您解释,您的身体才好,切不能再——”
“不能再怎样?”我脸上的笑容里有多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他若真在乎我的死活,就不会这样伤我。”
我与小叶密不可分的主仆之情,他分明看在眼里,可就是这个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子,一转身就处死了我的婢女,还巧言令色引诱我站在他的立场上,我敢说,李轩在起杀心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不正是惯于将旁人的生死捏在手中的人么?
再不屑听李管家的劝慰,墨竹居我也不会再回去,于是满心悲凉地回到墨园,去了小叶住过的房间。芸姑姑和白逸一直跟在我身后,我素手推开屋门,初兰正在收拾小叶生前的东西,她背对着我,肩膀微颤,看样子在哭,她和小叶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心里的痛并不比我少。
我脚下好似灌铅,只轻声唤她:“初兰——”
初兰突地回过头,模样有些惊恐,直到看见是我,才少了几分紧张:“王妃,奴婢只是想拿些小叶的东西转交给她娘,她曾和奴婢说过倘若她犯错被罚,让我多帮衬着她家里。”
她泪眼朦胧,眼睛红肿,让小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一大家子人今后的温饱,我怎会忍心怪她?
我看着初兰还未来得及收拾好的包袱里,全是小叶积攒下来的首饰银两,每一件首饰都是我平日挑好送她的,她正是爱美的年纪,我选了最衬她的饰物,她每次笑得没心没肺,笑话我这个正牌王妃的梳妆匣子越来越寒酸。
这么孝顺善良的小叶,怎么会是李轩口中的南国奸细?
我的手轻抚过这些熟悉的发簪耳饰,小叶还一次都没有在我面前戴过它们她,就这么把我送的东西藏得好好的,每一件都光泽如新,我心中不由又是一阵闷痛。
指尖停留在一把精致的匕首上,仿佛魔咒一般,我的视线竟无法移开,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还未反应过来,匕首已被我紧紧握在手中,如同被它驱使似的,我将锋利的刃拔出来,青天白日,它冷寒的微光叫人心尖一颤。
我仔细去瞧刀刃上刻画的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