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十几天我没有见到李轩一面,不是他不愿意见我,而是他陪我住在苏府时严命下属不得前去打扰,他自个儿连上朝也不去,耽搁下了一堆的朝政大事。
回到王府后除去窥视我沐浴那次,他几乎天天待在书房,不是闷头翻阅堆积如山的批文,就是和来找他的文臣武官商讨议事,总之忙得让人连影子都见不到。
我乐得清闲,老实待在墨园向初兰学起了刺绣,平日里看我身边的婢女常以此自娱,以为难不倒哪里去,等轮到我手上,单是按打好底的花样子穿针引线,直叫我觉得别扭。
我不禁感概自己眼高手低,基础太差。难不成我真没点琴棋书画的天分?
又想起李轩说我写的字像虫爬过一般,我哀叹了好几声,索性放弃,撑起下巴苦恼着还有什么能让我打发无聊的,原本好不容易能出府溜达闲逛,可回来却遇上苏夫人身故的事,再没了之前的兴奋。
小叶瞧见我无精打采的模样,眼神发光,她不知从谁口中得知香夫人每日必去书房看望李轩,明示暗示鼓捣我也跟着去,好像我把香夫人比下去了能给她争口气似的。
“王妃是正妻,谁都看得出来王爷眼里心里只有王妃一人,若王妃去了,看那些莺莺燕燕还争个什么劲!”
这丫头越说越没谱,嚣张得不行,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格外跋扈,我满脸黑线,扯着嘴角笑了笑,香夫人是莺莺燕燕?亏她想得出来。
我说了她几句,非但没有打击到她狂热的自信,反倒激起了她无穷的斗志,这丫头不是普通的殷勤,一天不落地请芸姑姑炖汤,说是万一我哪天改了主意好有个借口,省得我空手而去显得没诚意。
更夸张的是,她天天跑去打听李轩的动静行踪,还冒用我的名义,无奈手段低劣至极,弄得府中人尽皆知。
没过几天我和香夫人争风吃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王府,连管家差人将衣食穿用送来墨园都会跟我汇报李轩的行程,似乎我心急火燎要变着法子见他,见不到他就会把王府搞得鸡犬不宁似的。
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小叶更不怕死,拍拍胸脯道:“既然声名在外,王妃不如将错就错,索性挫挫香夫人的锐气?”
我将她推出门外,当着她的面关上屋门,难得耳根清净。
熬到晚上,星光璀璨,我独开了小窗望向宛若银盘的夜空,书上说人死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守护最亲的人,我眼前迷离,看不清哪一颗才是温婉柔和的苏夫人,她此时会在天上看着我么?
芸姑姑在我身后替我梳理如瀑的长发,黑亮的发丝在她苍老的手上柔柔地贴着,很是听话,芸姑姑和蔼道:“王妃莫怪小叶,那丫头心地实诚,是真心想撮合王妃和王爷,方法虽然不当,但也不算坏事。”
我闷闷道:“传出去我和妒妇没两样,这还不算坏事?”
芸姑姑一笑,软语在侧:“倘若王妃心中没有王爷,又怎么会在乎外人如何说道呢?”
我急道:“芸姑姑,那是因为——”我想反驳,无奈找不出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我心里真的有李轩?
“夫妻恩爱,本就是女子最期盼最幸福之事。王妃扪心自问,王爷待王妃不好么?”
“他是待我很好,可他待香夫人她们也不差。”我小声嘟囔,原来我竟这么在意李轩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不是心里没有他,而是如果他不能做到始终如一,我便不愿付出真心。我要的是完整如一的爱,容不得半分瑕疵。
芸姑姑抚摸着我的墨发,眼神掺杂了心疼:“王妃已有了答案,老奴就不必多说了。想要得到一颗完整专情的心,与其被动等待,为何不去主动争取?想来苏夫人也对王妃说过类似的话吧。”
我默然无语,苏夫人临终的话回响在耳边,她说李轩是真心待我,希望我在王府能过得好。一个女子在夫家怎样才算过得好?是与夫君举案齐眉,相亲相爱,白首偕老。
一直以来都是李轩主动向我示好,而我走走停停驻足观望,不肯踏出明确的一步,怕受伤,怕悔恨,怕手中拥有的是镜花水月,虚妄一场。
我爬上床,床很舒服,被褥也很暖和,这一夜我整晚好梦,梦里不再是李轩执剑刺穿我胸膛的凄厉画面,而是我抱紧他痛哭的心酸和踏实。
依稀之间,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我没多想,继续安心地睡去。李轩脱了鞋袜躺在我身边,我们没打一个照面,却有拥有彼此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