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慕容瑛
这一日,秦曦后悔出了府门,行至山海楼附近天公不美,突降大雨,她险些被淋了一身,只好进酒楼要了一个雅间,想等雨停了再走。偏巧遇到同桌而食的祁傲和独孤昊,还有她最不欲见到的,慕容瑛。
她无需对祁傲交代她每一日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祁傲自然意外她现身在此,他们三人约见一处,应是有要紧事商量,她只装作没看见坐进了雅间,又吩咐小二热一壶小酒,点了几个招牌小菜。
雅间的门被轻推开,露脸的却不是小二,慕容瑛挂着一脸温和的笑容,大方而得体,不请自入,身后跟着祁傲和独孤昊,她看上去变化不大,依旧一副大家闺秀气度,神色关切:“曦儿你回到秦州,怎地不来找我小叙?”
从前她就喜欢装柔弱无辜,秦曦冷冷看她耍什么把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扣在桌面上,不露声色。
慕容瑛被秦曦清冷的目光看得小有尴尬,不过她是什么人,能撑得起一个家族又怎会被区区一个小丫头困住?她的笑容只僵住一瞬复又笑道:“既然偶遇,不妨大家坐下来聚上一聚,曦儿你说可好?”
说是提议,又可曾给过秦曦选择?秦曦翻起桌面倒扣的茶杯,悠哉倒了杯茶,不咸不淡道:“你费劲心思要与我说道一番,若不遂了你的意,会显得我很没气度。”
慕容瑛在她右侧的位子坐了下来,嗓音轻柔如水:“我从小把你看作是妹妹,又怎会与你计较?”
有一种人,表面上人畜无害,背后却将桩桩件件牢记在心,说的约莫就是慕容瑛。她恨秦曦无非为了一个情字,奈何秦曦从头到尾没对独孤昊产生丁点非分之想,不由分说把这一桩算在秦曦头上,委实没道理可言。
“我娘去时,未曾给我添过姐姐,慕容小姐今后还是随外人一道,称我一声秦小姐,以示亲疏有分。”
任谁听了这话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慕容瑛亦不例外。气氛凝滞,祁傲和独孤昊顺势落了座,小二端了酒菜来,人精似的察觉了屋内气氛不对,动作麻利把酒菜上齐,闪了人。
祁傲以指轻触壶身,酒刚温过,还好她记得吃了凉的东西会不舒服,他给在座的三人依次斟了杯酒,自己则先一步喝下肚去,剑眉皱了皱,这酒初尝温平,后段却辛辣醇厚,劲道不小,她点的竟是烈酒。
那厢独孤昊瞧了祁傲的不自然,跟着喝了一杯,猜到了祁傲狐疑之处。
慕容瑛到底有求于秦曦,不得不拉下脸,如今的形势,独孤一族以秦家马首是瞻,其他有名望有地位的世族大多跟风,祁傲亦不在意被夺位,反倒留下来帮衬秦曦,她一人之力难以扭转局面:“你继城主之位是件喜事,我敬你一杯,恭喜你。”
她始料不及这一杯酒的烈性,呛得红了脸,双颊染红,长得好看,只可惜内心腐烂丑陋,算计的是害人的主意。
秦曦对她一丝怜悯也懒得给予,她过去瞎了眼才会把慕容瑛看得那么重:“我承的是秦家血脉,继任城主理所当然,并无可喜之处。”
慕容瑛面色哀戚,眼睛含了泪,堪惹人怜:“曦儿你一直拒我于千里,是存心想让我难受么?当年你爹的事,我亦有为难之处,我——”
秦曦已不耐烦:“这话待你下了黄泉,亲自去我爹面前解释,他若能原谅你,我自不再计较。”
慕容瑛于是被噎得再说不出话来。窗外的雨已成滂沱之势,一点没有减小的势头,其实秦曦本可以问小二要了纸伞,一路走回府去,看到慕容瑛后她改了主意,她一个秦州的正主躲着慕容瑛,像什么话?
屋内的人无一不沉默,此时在秦曦眼里,他们几个和石头没有两样,她素手莹莹,执起酒杯对着喝下,在她品来,这酒的回味绵长,是为上品。这段日子她渐渐有酗酒之势,除却清醒时,便是酒不离手。
好像是在她把自己关进书房里的某一天,她背靠书架坐在冰凉的地上,双目无神万念俱灰,一颗心找不到出路。酒是个好东西,古往今来,但凡有烦闷不如意,都可借酒消愁。她踉跄爬起来,打开锁了十几日的房门,外头值守的婢女听见响动,惊得跪地。
她何时让一个下人害怕成这样?她不晓得是她久未见人,面如寒冰,一身威严厉色。
她对瑟缩跪地的婢女道:“去搬几坛子酒过来。”
秦府的酒窖藏了不少好酒,爹不嗜酒却好酒,有空小酌一杯,心情好时会叫她作陪。她坐在书房的地上一口又一口把酒灌下喉咙,喝得迷糊失了清明,空荡荡的酒壶滚到角落,她的清泪从眼角一路淌到下颚,越流越多。
是谁说过,女子的眼泪甚是珍贵,这一生不会叫她再流泪?
该是那以后,她夜里都要喝一小坛子酒才肯睡下去,安神汤不如酒来的好,喝了酒,她梦里常常有爹的身影,她梦见回到幼时,她坐在爹的膝上,小小的身形才到桌子的高度,她一直好奇爹每日伏在案头在看些什么,可真等她瞧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她又觉得头疼。
白日里她是秦家大小姐,一城之主,守着一方安宁,夜里她是爹的女儿,活在梦境里。现实和梦境,似乎慢慢地也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了。
祁傲三人看着秦曦喝下一杯又一杯酒,跟没事人一样,不由好奇她何时酒量变得这般好。纵使独孤昊酗过酒,他头一回喝这酒,也有些不适应。祁傲是第一个看出秦曦不对劲的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