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又看孟泽,他一言不发,只是上前拉我。我被捆得紧紧的,自然不能伸手,只恨恨盯着他。他弯腰将我打横抱起,转身便向人间飘去。
天青在身后急躁躁问道:“琼落可是个诡计多端的主儿,仙君怎么又放过她?”
孟泽目不斜视道:“星君无需多虑,本君会废去她一身修为。”
孟泽直接把我抱去了人间参日的小屋。远远地,未梳已经站在门口,神色自如的样子好似他从未因参日死去而伤心难过。我被孟泽放在梨花椅上,一句话也不说。
他看着我,回头叮嘱未梳道:“我要废去琼落这一身修为,星君要在这里看么?”
未梳明显一惊:“出什么事了?”
“九天众仙要我给他们一个答复。”孟泽淡淡回答。
未梳退出门外,我看着孟泽步步走近,身上不由自主有些发抖:“孟泽。”我叫他,语气颤颤地,我在害怕。
“你要废了我的修为?”仍旧是不愿相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该是如何才算正常。
他的手覆上我额头的瞬间,我终于明白,我们万年的情谊,从来都不该是我有恃无恐的理由。
从来。
我在床上躺了半月方才清醒。浑身软绵绵地,半点儿力气也无。窗外莺啼婉转,我还活着,却恍若隔世。
对孟泽的愧疚,随这修为一并散去了。他赐我的修为由他收去,合理得很。只是从此,我们再不是曾经的兄妹师徒,甚至,朋友。
两只小燕颤巍巍从窗前飞过,身后跟着一对老燕,我看了它们许久,将手放在腹上。孩子还在,这是最好的安慰。
“未梳。”这满目春光让我忽然想起这样一个人,于是忙忙叫她的名字:“你还在吗?”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向门口望去,掀帘而入的,是个男子。
不是孟泽,也不可能是沈凌。他一袭黑衣,却是我那结拜的兄弟,楼谷。
“姐姐醒了。”他笑,在我背后垫上两个枕头:“今儿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
我点头,披上两件厚外套,却还是感觉全身上下凉幽幽的。楼谷扣住我的手,一股暖流从手掌渡向全身。身子渐渐暖起来,行动也变得利索。我面向那一方池塘,坐在梨花椅上,塘中清水映出我苍白容颜,像尘世间哀怨的妇人。
我问楼谷:“如今我没了修为,算不算凡人?”
“你的仙骨还在。”楼谷声色平静。
我自嘲一笑:“真不知九天上那些神仙在打什么主意,明明想废了我,却偏要把我的名字留在飞仙录上。”
“剔了仙骨,你腹中孩儿便保不住了。”楼谷似是叹息:“他终究没做到那么绝,给你留着点儿希望。”
我知道楼谷口中的“他”指谁,然而我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什么。遂闭了眼,在暖暖阳光下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晚,我感觉身体已好了许多,自己起身行走已是无碍。楼谷向我告辞,末了,叹口气道:“仙凡殊途,姐姐也逃不过这一劫呢。”
他该是想起了北冥荒原里穿着嫁衣睡去的女子。
“我该去看看她。”他道。
一个人呆了三天,我抱着侥幸的心几次三番催用仙力,却是半点儿效果也没有。就连平时不费吹灰便可召出的迷蝶也见不到一只。
而这三天无人造访,我也乐得清净。若仙帝是想把我关在这屋子里,也是无妨。
我不会是一个人。我的孩子,我和沈凌的孩子,已经五六个月大。而这里有山有水,清静安宁,我可以陪着他慢慢长大。然后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又过了十来天,我几乎都要确信仙帝是要把我流放在此了,未梳却出现在我面前。
“走吧。”她如是说。
“去哪儿?”
“带你将功折罪。”
我笑着摇头:“我宁愿在此终老一生。”
未梳叹气:“仙帝可不管你宁愿不宁愿。如今你有用,他便要用你。”
被未梳带往不周的路上,我得知自我被废去修为之后,仙帝便决意放弃用幻术矫正饕餮的计划。另组织了十余仙君上不周,企图打败饕餮。
可饕餮的神力来自上古父神,十余仙君数次奋战也奈何不了它。无法,仙帝只好再次用孟泽一开始的计划。
我听完未梳说明局势,笑了笑:“仙帝急匆匆对上古神兽下手,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未梳神色黯淡:“谁知道呢?大概是饕餮数次狂躁现世,惹得天下不太平吧。”
我更觉好笑:“即便如此又与我何干?如今我一身修为已废,能帮得了什么忙?”
“仙君自然能帮忙。”未梳加快了速度。
仙帝精明,怕是对九天每一位仙君都了若指掌吧。我一身修为虽废,自然没了仙力,可是有些术法,不用仙力也能施展。
片刻间,我们二人落在了不周山脚。因为我如今身子并不很好,上不周山也只得且行且住。
没有凤鸣帮忙,短短路途变得遥远无比。钻出深林,绕过竹海,再穿过荼蘼织成的汪 洋。黄昏时分,我们终于靠近那日遇见奈涅的小屋。
屋里没人。
未梳像是早就知道屋子里会没有人。退出小屋,细瞧围着屋子的荼靡花,忽然向西方走去。我紧跟着未梳,走着走着,只见荼蘼花渐渐少了,倒是间或冒出一两棵梨树。
走深了,四周便只剩梨树了。
梨花开,一树白。我疑惑:“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