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两年的二人第一次相拥而眠,却各自带着浓重的难以言明的心思。次日她醒来,参日躺在她身边。那一眼看过去,竟觉得有些恍然。
许久之前水墨的话又在脑海里浮现,她并不去多想,因为她知道答案。人之一世总会遇到许多美好,而初遇那美好之时的怦然心动更是一辈子都将难以忘怀。她将那心动给了奈涅,给了她仰望十年的大哥哥。又在往后的岁月里,将往事妥帖埋藏,与另外一个男人举案齐眉。
在生活面前,心动与否变得不那么重要。两个人若能相看不厌,若能相互扶持,便是最合适的夫妻。参日于她,便是那最合适的人,他爱她多出她爱他,不止一点点。她想她不能听天由命。最初的恋人,最后的亲人,她不能任由他们兵戎相向。
日上三竿,参日自睡梦中醒来。今儿是个大晴天,连这采光并不十分好的屋子都亮堂堂的。方静秋在书桌前研磨,见他醒了,放下砚台走到桌边。参日的目光随着她移过去,桌上放着一个食盒。他嘴角上扬,三两下穿上衣服便跑到桌边,用那双勾人的眸子喜滋滋瞧这着她。方静秋回眸莞尔一笑,朝门边努嘴示意:“那儿搁了盆热水,你先洗洗。”
参日却不听她的话,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我饿了……”片刻,又补充道:“昨儿我只是喝酒多了点儿,饭菜并没吃上几口。加上夜里我们……”话音戛然而止,却是方静秋夹了小菜塞进参日嘴里。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她那红得能浸出血来的脸,笑容暧昧不明。
藩王宫里为庆祝世子诞生的彩纸红罗一连挂了半月。英妃那边本就为参日迟迟不给小世子起名而别扭,隔三差五托敦和太后向参日讨要名字。
方静秋曾经玩笑,说从来没有见过在给儿子起名上纠结成这样的父亲。 又提到景辰,建议把这两个字作为孩子的名字。参日却不乐意,一本正经地回答:“景辰只能是你和我的孩子。”言罢,瞧见方静秋一脸的落寞黯然,便拥住她:“孩子的事情不急,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再说了,我又不曾冷落英妃,她这样每日来催,不过是想要把我叫去她身边罢了。”
“谁叫你娶了人家?”方静秋只是笑:“侧妃不是那么好纳的,你娶了她,自然要对她负责到底。”
“什么时候你能不这么宽容就好了。”他的表情分外认真。
念《金刚经》的习惯还是没改,只是将时间改在了一早一晚。前一夜参日留在英妃房里,今儿一大早,天色微亮之时,方静秋刚读了半个时辰经文,敦和太后便进了门来。
絮絮叨叨之间无非是寒暄。只是寒暄过后,方静秋的脸便一寸一寸的阴了下来。她向来清楚敦和待人接物的道理,也明白这位太后能在当年凶险无比的情况下自请出宫是有多大的勇气和多么缜密的心思。敦和太后,一生权力倾轧,她除了利益,谁都不爱。很明显的,敦和话里的意思,是说方静秋,挡着了她的利益。
方静秋也不是不能理解敦和的心理。她只是觉得好笑,怎么也做不出一贯的恭顺样子,挑眉笑了一笑:“母妃的意思,是要我将正妃的位子让给蔡琴坐?”
见敦和一脸好似虚浮在空中的笑,方静秋拨了拨佛珠:“也好,左右我在藩地六年,什么事儿也没做成。倒是蔡琴有福气,嫁来不过两三年,便生了个儿子。我便些一封信给皇上,请他降旨册蔡琴做这藩王妃。”
敦和拉过方静秋的手捂在手心:“翁主若是真心这么想,哀家也就感激不尽。”
方静秋微微侧目,吩咐水墨备好纸笔。信写到一半,她停笔看向敦和:“母妃很想念皇城的繁华吧?”
敦和身形一滞,脸上笑意隐去,斜飞的眉目间闪过一丝算计:“翁主这是什么意思?”
方静秋轻轻一笑,挽了袖子搁笔,将水墨支出佛堂,方对敦和说道:“蔡宗手上的兵权,足以支配藩地除静王军之外的所有军队吧?那蔡宗不是对母妃言听计从?闻喜在藩地六年,从不管事,但每日里这么多人在眼前演着追名逐利的戏,也算把闻喜的眼光磨得锋利了。那蔡琴是蔡宗的远亲,她做了藩王妃,母妃与蔡家的关系自然更加牢靠,蔡宗手里的军队,对母妃的忠诚也自然会得到保证。更何况,蔡琴的父亲蔡焕,还是大庆的骠骑将军。”
敦和的脸变得煞白一片,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方静秋身子往前一倾,几乎靠在了敦和肩上:“皇上和参日原本兄弟情深,母妃却偏要加以挑拨。皇上和王爷生了嫌隙,闹起来就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兄弟打骂一番就能结束了。母妃是想用大庆的国祚来为自己多年的怨气出头吗?”
敦和的面色越发阴沉,是心事被人戳穿的不忿,她唇角一挑,冷笑道:“翁主也不像表面看着那么温良无害不是么?便是你看清了哀家的算计又如何?你能把这些话说给参日听?左右他是哀家的骨血哀家的儿,你纵是他的妻子,也不过一个外人。”
“我倒希望自己只是个外人。”方静秋道。
“快了。”敦和脸上挂出温和笑容:“翁主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你只消把这让位的信写了交于皇上,哀家相信不出半月,便会有特使从皇城赶来将你接回去。”
方静秋不再答话,提笔将书信写完。罢了,在敦和面前把信绑在飞鸽腿上,又由敦和亲自将鸽子放飞。
夜里灯火阑珊,天上星子明明暗暗,闪出一